鞠千尚聽見電話那一邊助理的聲音,正想接一句謝謝誇獎,就聽到另一道清冷的聲音。
似乎含着某種笑意:“做得很好。”
助理扶額:“老闆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蘭琛淡淡擡眸看向助理:“嗯?”
鞠千尚:“呵,蘭先生不心疼心疼你家金絲雀。”
“正在心疼。”
“是嗎。”
蘭琛頓了頓:“你……有沒有開心點。”
“蘭先生這種時候關心的是我開不開心?呵,我以為蘭先生會比較擔心李先生呢。”
鞠千尚有規律地叩擊沙發:“李先生可不是個心理堅強的,要是出事就不好了,呵呵,我随時等着蘭先生複仇哦~”
話落,鞠千尚心情很好地挂掉電話,抱起貓咪。天邊漸起曙光,朦胧的黯淡的如同絲綢披在每一樹梢,旭日東升,是燦爛的朝陽終于撥開雲霧,迎來新的一天。
一夜未眠,鞠千尚絲毫沒有困意,他從容地泡咖啡,一杯咖啡續命,又重新煥發活力。
直到此時此刻鞠千尚才有了一種新生的感覺,格外的輕快,他接到一通陌生電話,電話那邊的男人聲音嘶啞難聽,聽上去狼狽不堪。
“鞠千尚,我們見一面吧,我知道錯了。”
隻聽聲音甚至無法辨别出來是誰,但是能在這種時候聯系他的也隻有一個人。作為一個合格的反派怎麼能不去欣賞一下主角悲慘的樣子呢,因此盡管鞠千尚的興趣并不高,也還是欣然同意了。
“地點。”
李文棟冷笑:“就來森羅咖啡廳吧,說起來那裡還是我們相識的地方,我親愛的師弟。”
鞠千尚喝了一口咖啡,濃郁的奶味與苦澀結合,回味悠長,他在記憶裡尋找,很遺憾那些曾經相識的記憶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他不記得是因為什麼和這個人産生了最開始的交際。
一個小時後森羅咖啡廳,鞠千尚看到一個角落藏着一個鬼鬼祟祟,把自己從頭到尾都包裹得很嚴實的人,他戴着幾乎要把自己整張臉包裹起來的黑墨鏡,下巴塞進立起的棕色風衣衣領。
直到看見鞠千尚進門才隔着重重綠植揮手。
鞠千尚走近在其對面坐下。
“李老師你看起來有點慘,怎麼,他這次沒幫你?”
李文棟咬牙:“都怪你。”
侍者放下咖啡,離開時腳一崴眼看要跌到鞠千尚懷中,他伸手及時扶起避免了一場悲劇,就在此時正對面的盆栽後亮起一道閃光。
鞠千尚垂眸松開手不緊不慢,他扯出濕巾一根根擦拭手指,擡眸看向對面做賊心虛的男人:“怪我,他不幫你為什麼要來怪我呢?”
鞠千尚前傾身子用擦過的濕巾擦拭對方嘴角的污漬,看上去親密極了,不遠處又亮起細微的光芒。
鞠千尚眯眼:“瞧瞧你這副模樣,沒聽說過嗎别低頭皇冠會掉。”
“作為一個主角就是要有落敗後依舊驕傲的勇氣啊。”
李文棟氣到發抖,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剝皮剔骨,明明已經再次把他踩下去了,為什幺要爬起來,為什麼!他怒吼:“你懂什麼!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個中庸的人要面臨多大的壓力!”
“他們隻會期待,老師,父母,兄弟,發小,一個個期盼的眼神壓得你喘不過氣,一旦你松懈,他們又會轉化為輕蔑,失望,嘲笑,瞬間成為刺向你的利刃。”
李文棟苦笑,手指攥緊:“認識你以前僅僅隻是這樣,認識你以後一切都變了,尤其是老師,他不再時刻催促我練習,不再嚴格的要求,從‘你要努力,畫畫不能太死闆’,變成了‘要好好像你師弟學’。”
“你根本就不明白。”李文棟恨到極緻,雙目通紅,“這都怪你!”
“所以這便是理由嗎。”鞠千尚回憶三年前的事,侃侃而談,一邊喝咖啡,一邊感歎,“李文棟,我自小寡情薄意,身邊沒什麼朋友,能和你交心是因為我記得,你為了替我找好不容易調好的一瓶極其特殊與稀有的顔料,硬生生在草地頂着狂風與暴雨找了整整四個小時。”
鞠千尚神色複雜:“那是我畫《深藍》最為重要的顔料,如果沒有它,我甚至赢不了那場比賽,雖然能再次配出相似的,但總會缺少些什麼。”
“我被當時的你打動。”鞠千尚歎息,“但是你後來背叛了我,僅僅是因為這樣的可笑理由。”
“在這一行業或許天賦很重要,但并非沒有天賦便活不下去,每個畫家都有他獨特而有魅力的個人風格,這才是區分平庸和非凡的本質,老師常常對我說你在人物镌刻上有十足的耐心,會注意到我們不曾注意的張力與細節。”
鞠千尚輕笑:“他不再誇你不再要求你,是否意味着在當時你已經達到那個标準了呢。”
李文棟愕然久久回不過神來,半晌他才不可置信地反駁:“你騙我,這不過是你的猜想!”
鞠千尚繼續道:“當年你行為不僅僅影響着我的名譽,你讓我再次體會到人性的黑暗與易變。”
“喜歡也能變成殺人的劍。”他輕歎,不知想起了什麼,“愛真的是這個世上最廉價最可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