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為什麼會想到他呢?”塞米拉自言自語道。
拉爾夫被她的動靜吵醒,嗓音帶着低沉的困意:“你說什麼?”
塞米拉問道:“拉爾夫,教皇和克萊恩教授的關系很好嗎?”
拉爾夫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才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噢”
“你對北地遺民很感興趣嗎?舅舅說昨天晚上你去找了克萊恩教授。”拉爾夫伸手把她又往懷裡攬了攬。
“我昨天下午去廣場時剛好碰到克萊恩教授。我确實對北地遺民挺有興趣的,雖然這在女巫裡很少見,但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這樣。”
“隻要你别再對有着北地遺民血統的前男友又産生興趣就好。”拉爾夫重新合上雙眼,手掌貼在她的後腦上,輕拍兩下:“快睡吧。”
聽着拉爾夫均勻的呼吸聲,塞米拉的思緒卻越飄越遠,她終于清楚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是克萊恩的歲數和來曆。
雖然她此時還不知道克萊恩是由于什麼原因被修道院收養,但他那時候已經8歲了。克萊恩之所以能被教廷稱為“北地遺孤”,證明他們一定能确定克萊恩之前就是生長在遺民家庭,塞米拉十分肯定這一點,因此她有理由認為克萊恩修習過遺民法系。
在她和勞倫斯爆發激烈争吵的那個下午,在空蕩的教室裡,塞米拉看着他清透的藍眼睛溢滿痛苦與掙紮,勞倫斯說:“塞米拉,你對北地遺民的好奇心已經有些超過了,你不該懷着這樣的心态再去做研究。”
“你知道北地遺民的人數為什麼那麼少嗎?”
“其實有着北地遺民血統的人不少,但遺民法系從來不隻通過血統傳承。他們會對兒童進行篩選,五歲時,他們會給你一把刀,讓你殺一個最親近的人。可能是你至親中的任何一個,具體是誰,取決于他們決鬥的結果。在你殺死這個人時,你能感受到無邊的仇恨,你對他們的仇恨,他們對你的仇恨,還有被害者對你們所有人的仇恨。至親的詛咒,是所有北地遺民的第一個魔力來源。”
“篩選儀式不舉行時,聚落裡一派祥和,遺民們團結而彼此愛重。而臨近儀式時,恐怖壓抑的氛圍會愈演愈烈,直到儀式結束。結束後,他們又好像忘卻了這一切,直到下一次儀式。”
“完成儀式的幼兒,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遺民,他們才能學習那些不詳但力量強大的魔法。”
勞倫斯的眼角滑下顆顆淚滴,塞米拉手足無措地替他擦拭,好一會兒,勞倫斯終于平靜下來,繼續講述道:“從揮刀殺人時,仇恨就已經被種到遺民的靈魂中,他們無法贖罪,無法逃脫,隻會世世代代延續這樣的命運,直到滅亡。”
“母親曾以為她能改變父親,直到五歲時父親把她綁在我面前時,她仍然懷有這種希望。”
“我無法揮刀,父親好像松了一口氣,又好像對此感到失望。”
“其實他來到西岸後再沒有使用過遺民魔法,但他卻也從未融入過西岸,大部分時間隻是一個人做事發呆。”
“他到底是出于什麼樣的心理要這樣對我和母親?”
“他從未走出過仇恨。外面的世界越安甯,他就越痛恨自己的出生、自己的族人,到最後痛恨周圍無辜的人,所以他也想讓我處于相同的境遇中,好稀釋他的仇恨。”勞倫斯已經平靜下來,他很早以前就已得出這個答案,“所以十歲那年他離開了,這是最好的結局。”
塞米拉追問道:“那沒有完成儀式的孩子呢?”
“被一個人放逐在森林裡,生死由天,也許會被好心人收養,但他們都不能被稱之為北地遺民。”
勞倫斯看起來十分無奈:“塞米拉,我說這些不是給你提供資料,是要讓你知道你越深入了解遺民魔法,你受他們的影響會越深。”
“而且,如果你執意要去東岸,你可能有機會見到剩下的北地遺民,太陽神法系下聖人們的救贖情節比女巫們嚴重得多,至少你不要被他們描述的,或者是北地遺民自己僞裝的可憐面孔給欺騙。何況他們大概不知道北地遺民的真實面目,即使是女巫們也對他們的習俗知之甚少。”
塞米拉遞上自己的小方巾,尤加利葉的氣息讓勞倫斯舒緩不少,她這才開口說道:“勞倫斯,我隻是很想了解他們而已,北地遺民快要絕迹,如果不趁這時候搜集信息,他們的法術和習俗就要消失在曆史裡了,這是很大的缺憾。我們需要忠實地記錄。”
“我們的觀點不同。除了摧毀外,我不能接受你懷有别的目的去研究遺民魔法,我們之間到此為止,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保護自己的安全。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和别人提。”勞倫斯修養極佳,這是他所能抛下的最重的話,他将方巾整齊疊放在桌子上,沒有再看塞米拉一眼就離開了。
回想到這,塞米拉長長吐出一口氣,勞倫斯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人,但因為這種理由分道揚镳,也沒有什麼好感到遺憾。
“為什麼克萊恩身上的詛咒不會在萬靈節顯現呢?嗯…論起救贖這一塊,女巫可能不如教廷專業。”塞米拉感到些許悶熱,從拉爾夫的懷裡翻出身來,“克萊恩的事情就先别管了,先想想波德萊爾教授布置的事情怎麼做完吧。”隻是一想到課業,她很快就又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