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周裡,波德萊爾教授與塞米拉都忙于學術。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到達研讨室,進行三人的小組早餐會,資曆最淺的克裡斯缇娜負責記錄:周一周二整理遺民法系各類法陣的書目,周三周四羅列魔法材料清單,周五開始打探采買渠道。早餐後,波德萊爾教授就跑去其他研究員的辦公室交流,而塞米拉則在研究所旁的圖書館裡消磨一整天,接着在晚餐會時向其他研究員抛出諸多疑問。
克裡斯缇娜對這樣的現狀感到絕望,顯然波德萊爾教授和塞米拉都對遺民魔法更有興趣,而絲毫沒有想要探究北地遺民家族譜系與地域分布,并以此尋找克萊恩線索的端倪。
上周五,克裡斯缇娜忍不住問道:“塞米拉,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研究北地遺民呢?”
塞米拉放下鋼筆,奇怪地看着她:“我們不是一直在研究北地遺民嗎?”
克裡斯缇娜深吸一口氣:“我是說,他們的家族史。我的研究方向可不是遺民魔法。”
塞米拉了然,朝她揮揮手:“每天餐會布置的任務完成後,你可以做這個領域的梳理,隻需要把你的研究計劃提交給波德萊爾教授就好。你需要先征求他的意見。”
“你讓我自己征求他的意見?”克裡斯缇娜的大小姐脾氣一觸即發,窗外剛好經過三個拿着園藝剪刀的園丁,她隻得壓低聲音:“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完成教皇的任務?”
“什麼任務?”塞米拉先是錯愕,又很快反應過來:“你誤會了,他從來沒有給我過任務。但如果你對家族史有興趣的話,我推薦你去請教勞...十三号研究員,他對這方面内容比較熟悉。”
克裡斯缇娜眉毛上揚,雙目圓瞪,盯得塞米拉直發怵。約莫三十秒後,她不知想到什麼,目光了然,露出堪稱甜美的微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塞米拉,這些就交給我調查。”接着她迫不及待地合上一筆未動的筆記本,朝十三号的研究室走去。
這周五,夜晚十一點,克裡斯缇娜偷摸溜出房門,她特意買了一套藏青色的粗布衣服,并堅信自己三天沒打理的頭發和塗黑了兩度的膚色,能讓她順利僞裝成街角的普通婦人。
她同塞米拉、波德萊爾教授住在這間房舍的三樓,二樓居住着研究院的四位成員,四樓的房客克裡斯缇娜從未見過,隻是偶爾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一樓則是旅館的居室、客廳與餐廚。
她裹着頭巾,手持拖把,假裝成旅館的清潔工沿着昏暗的走廊一路拖去。
走廊最裡的木門下漆黑一片,克裡斯缇娜貼近門縫,沒有如雷鼾聲,波德萊爾教授應該在酒館和所長打牌。
最靠近樓梯的木門下透出暖黃的燈光,這是塞米拉的房間。她是個夜貓子,在沒有早餐會的周末,她甚至不會出現在午餐桌上。
在克裡斯缇娜将要提起走廊角落的水桶下樓時,樓梯吱呀作響,她連忙側身佯裝洗拖把,心想:“不會是老頭回來了吧?”
“拉爾夫裁判官,他怎麼在這?”
拉爾夫出現在樓梯轉角,臉龐甫一被閃爍的煤油燈照亮時,克裡斯缇娜就認出了這張她在報紙上看到過無數次的面容,眼眶下泛着的青黑絲毫不影響眼神的犀利,挺瘦的鼻梁從側面看去如同短刃出鞘,克裡斯缇娜慌忙收回眼神,恭敬地垂頭候在角落。
拉爾夫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開口道:“不必和我行禮。”
克裡斯缇娜心如擂鼓,不自覺地“嗯”了幾聲,又手足無措地洗起拖把,直到拉爾夫的腳步聲徹底消失。
“怎麼這麼倒黴!”克裡斯缇娜走在人聲喧嚣的商業街時,緊張的情緒才勉強得到平複,後知後覺在心中暗罵。
上周她在塞米拉的建議下找到十三号研究員。研究員冰藍色的瞳孔與溫和的說話語氣使她想起克萊恩教授,在聆聽她的來意後,十三号研究員推薦了幾本書目給她,在前所未有的學習熱情下,克裡斯缇娜隻用了一個周末就讀完這些書目,但結果令她大失所望。
其中梳理的北地遺民家族史去今已有幾百年,在一團亂麻的人名與語焉不詳的分布裡,根本找不到絲毫線索。在克裡斯缇娜看來,裡面還有諸多诋毀北地遺民的不公正記載。
于是周一她一早候在十三号的研究室門口。十三号看着她充滿哀怨與不滿的眼神依舊保有風度,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與上周五無半分差别:“是有什麼疑問嗎?”
克裡斯缇娜直截了當地問道:“有沒有最近一百年關于遺民家族的記載?”
十三号耐心解答:“這些材料在研究所的地下檔案室裡,需要所長和聖騎士團的審批才能出示,周期恐怕需要一個月,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可以拜托波德萊爾教授提出申請。”
克裡斯缇娜強行對上他的視線:“你肯定有看過吧?一個月太久了,你對克萊恩這個名字有印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