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回頭輕蔑一笑,森白的牙齒如同鬼魅:“你知道違反宵禁規則的刑法有多重嗎?”她擡腕指向自己的脖頸,“你會被殺頭的。”
克裡斯缇娜恐慌地抽了口氣,整顆心吊在胸膛裡,鼓動的聲音清晰可聞。她目送着少女的身形消失在教堂門口,懷表已然指向一點半,金屬光澤在月華中流溢,她回頭看向三尊雕像,冷調同時鍍上神聖與陰森,“被注視感”使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到被發現的可怕後果,她跌跌撞撞地起身,打算在整點前趕回結界處。
“很意外在這裡遇見你,皮提娅。”空中無端泛起一圈水波紋,十三号從狩獵女神像後走出。
少女好似換了一張面孔,圓眼甜滋滋地看向他。她原本坐在座堂的第一排,看到男人出現蹦蹦跳跳地上前圈住他的手臂:“不用你出手,我想她很快會打消對那個叫克萊恩的孤兒的興趣。”
“是嗎?”十三号不動聲色地抽出手臂:“我怎麼覺得你很肯定她會将消息帶給你呢?”
少女将腳尖點在身後,癟着嘴說道:“一個異教徒而已,沒必要讓你這麼上心。而且,你不肯幫我做,我隻能想别的辦法了。那個鳥蔔者果然算得很準,我想我很快就能回西岸了,你上次說的事情我沒頭緒,搞不好就是普通平民,你知道異教徒總是…”
十三号彬彬有禮地打斷她:“皮提娅,這個問題我們下次再聊,我需要早點回去,你也注意安全。”
圓臉少女隻得停下抱怨:“好吧,你明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跟你一起吃飯。”
“我需要看一下研究所的安排。”十三号步履匆匆,出于尊重仍回頭朝她眼神示意。
“我會去找你的。”皮提娅知道這通常是他委婉拒絕的說法,不依不撓地堅持道。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克裡斯缇娜還是有驚無險地穿過結界,又在樓下觀望許久,她才蹑手蹑腳地逃回房間。
不一會兒,她聽見四樓傳來動靜,應該是拉爾夫從樓梯下來,一如既往地在樓梯口停頓,克裡斯缇娜的心跳到嗓子眼,無數種可能在腦海中閃過,但并未多久,腳步聲又沿着樓梯往下,“先睡覺,不然明早起來會被懷疑的。”她這麼想道。
拉爾夫敲響十三号的門。
裡面很快傳出動靜,十三号披着湖藍色的絲質睡袍,貼身的設計勾勒出框架分明的肩線,随着他擡手拉門的動作還能感受到肌肉紋理的伸張。他似乎剛從床上爬起來,燈光下可見肌膚上浮出戴有倦意的顆粒感,但他語調輕快,邊開門邊說道:“塞米拉,這麼晚找我是有事嗎?”
拉爾夫臉頰緊繃,由于忍耐,他的語調如同對官話不熟練的邊境居民,帶着一種近乎機械,非人的不和諧感:“十三号研究員,我需要你配合我調查一些事情。”他舉起右手的文件:“我想西岸也已經通知你這件事情了。”
十三号将他迎進屋内。
“你的真名就叫十三号嗎?”拉爾夫指節輕扣桌面。
“十三這個數字對我的家庭有特殊意義,所以我叫十三。和身份證明上寫得一樣。”他指了指那張蓋着紅章的資料。
“茶水為什麼還是燙的?”拉爾夫的指面緩緩磨過杯沿。
“一個很簡單的保溫魔法。我們喜歡在夜晚讨論魔法,所以我總是會提前準備好,秋天已經來了,是喝熱茶的季節。”
“哦。”拉爾夫放下茶盞,盡管濃郁的紅茶香在夜晚足夠誘人,但他毫無啜飲的興趣:“我們發現北地遺民有在這座城市活動的痕迹,需要你配合調查。”
“願聞其詳。”拉爾夫注意到十三号這才起了興緻,方才禮貌中帶着的若有若無敵意此刻也消失不見。
……
最後,拉爾夫說道:“因此,我們需要一份詳細的家譜用于搜查。”
“大概需要一周時間,我想。”十三号手肘撐着桌面,交疊的領口若隐若現,他坐在那裡就是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拉爾夫面色不愉:“如果塞米拉小姐有男朋友,你們這樣夜間會面恐怕不妥。”他的視線故意在十三号微敞的領口處逗留片刻,又飄飄挪走。
十三号并未應聲,隻是打開黃銅茶蓋,茶氣登時溢滿屋内,兩杯茶過後,他的吐息間也飄出雅緻香味:“隻是正常魔法交流,可能裁判官對我們西岸人不太了解,這很正常。”
“那是我誤會了,如有冒犯,請見諒。”拉爾夫回頭露出不常見的和善表情,離開時輕輕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