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栩的神情還有些迷茫。
“尊上,您不是......”
慕玄臨彎起眼睛:“說了叫你别怕,你看。”
他對着人張開手臂:“我回來了。”
“你也回來了。”
青栩的眸中向來是平靜無波的,叫人摸不清他心中所想。而此刻,那雙眼中難得露出了可以稱作“難以置信”的神色。
但就算難以置信,他也會相信尊上說的話。
于是他像是神魂終于落回了現實,又忽然反應過來了什麼,掙紮着起身,似乎要下床。
慕玄臨伸手按他:“你做什麼!”
慕玄臨顧忌他身體狀況,不敢太用力,結果一時竟沒按住他。
青栩連滾帶跌地下了榻,屈起雙膝跪在地上。他尚還體虛,跪也跪不穩,身上還隻穿着之前慕玄臨給他套上的純黑棉質裡衣,顯得整個人更加清瘦。
他邊往下跪,邊說:“屬下沒能護好尊上,有罪......”
慕玄臨方才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得一時亂了陣腳,此時終于在他膝蓋碰到地面的瞬間,伸手将他撈了起來。
他咬着牙:“你都在......說、什、麼。”
青栩被他摟住,身體一下子騰空,低聲驚呼出來:“尊上......”
他似乎想不明白,尊上怎會如此緊緊地抱着他。
他記得很久以前,尊上也曾有一次離他很近過。
那時尊上還是少尊主,某日在後山恰巧遇着他,那地方便成了兩人的秘密之所。從那之後,少尊主常悄悄去後山找他習武對練。
那時的少尊主,是從背後将他攬着的。
可也沒有過這樣的力道,沒有過這樣呼之欲出的迫切。
他們不該是這樣。
他是尊上的護法,理應順從、忠誠,理應寸步不離,矢志不渝。他應該護在尊上身邊,為他擋下四面襲來的每一次傷害,即便是拿性命作為代價,也絕不可惜。
可他唯獨不該被那人抱在懷中,呵護着,仿佛一個易碎的瓷器。
就算他心中的确存了那樣不恥的心思,也不該。
那種心思,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唯有深深埋起來,叫它永不見天日才是。
慕玄臨将人放回榻上,歎了口氣。
“怎麼都醒了,還叫我這麼操心?”
“屬下不敢。”
青栩早已做不出任何違抗他的事,隻得低着頭,躲避視線不去看他。
片刻間,本已逐漸灼熱起來的空氣頓時冷了下去。
慕玄臨沉默片刻,才開口道:“你看我竟忘了,你的藥還熬着,該成了,我去給你端來。”
青栩忙擡起頭:“尊上,不可......”
他動作起來,又要下榻:“屬下自己來。”
慕玄臨見這人冥頑不靈,自己現在又完全看不得他這樣,于是隻好使出那招。
他眼神冷下來,嚴肅道:“你若再亂動,今後便不必再跟着我。”
青栩果真被這話駭住,不敢再随意動彈,隻睜着一雙漆黑眼睛,神情似乎在求他,說:不要。
慕玄臨見這招果然有用,繼續乘勝追擊,說:“還有,以後不許再自稱屬下。”
青栩:“屬下知道......”
慕玄臨飛了一個眼刀。
青栩:“我,我知道了......”
慕玄臨終于滿意,卻仍繃着張臉,不容違逆地使力扶他躺下,再未發一言,轉身走出了屋子。
踏出門檻的一刻,他終于懈下氣勢。
他臉上浮現出懊悔的神清,腦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方才青栩被他震住噤聲時,那一臉無辜的樣子。
他剛才竟然對人那麼兇!
雖然青栩是有些不聽話沒錯,但他剛剛才蘇醒,身體還虛弱着,自己怎麼舍得那樣兇他!
前任魔尊面上莊嚴如常,心中卻已是捂着心口捶胸頓足。
好了,不能再想,青栩還等着喝藥,他得去東廚把藥端來。
他往東廚走。可他剛踏出院落,便察覺到一絲氣息隐在某處,仿佛在伺機而動。
有人在他們的住所旁藏着,不知有何所圖。
慕玄臨冷下臉來。
這氣息顯然是個人族,對他而言太過明顯,甚至不需他用識海去探查,便已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向那方向轉過身,隻看到個探出的牆角,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他壓着聲響,極快地移過去,向那牆角後面勾起五指,猛地一抓。
慕玄臨出手已是極快,可那人的反應也十分迅速,竟堪堪閃身躲過。
但終究是慢了些,被慕玄臨扯住了衣衫,生生撕扯了一片布料下來。
那是一片淡藍色的衣料。
慕玄臨追過去。那人許是自知躲他不過,不再試圖隐蔽,反倒直接現身出來。
那是個穿着淡藍衣衫的女子,外衫的衣擺缺了角,俨然是剛剛被慕玄臨扯下來的那片。
見是此人,慕玄臨心中不免生出點意外。
因為這個女子,他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