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她像是終于有所确認,擡眼對慕玄臨道:“他魂魄有損。”
慕玄臨聞言,不禁呼吸一滞。
方才他們兩人困在空冥煞的叫聲中破解無法,青栩昏迷之時,他就已有了隐約的預感。隻是當時事态緊迫,他不曾有時間确認。
可現在,這件事被如此斬釘截鐵地說出來,他心裡仍是漏跳了一拍。
魂魄有損。
那他該怎麼辦。
他慕玄臨活了一百多年,什麼樣的死亡沒見過,什麼樣的孤魂野鬼沒見過,可唯獨這魂魄不全之症,他未曾聽聞,更是沒見過魂魄有損之人了。
而如今他頭一回見到,這個人卻偏偏是阿栩。
全都是因為他。
他不該在查清底細前,輕易帶阿栩到這幻境中來。
他不該在面對空冥煞之時,還未有十足的把握,就直接出手。
他不該将夜山海送到阿栩手中。
他不該......
都是他的錯。
他低頭看着青栩的臉,和散開落下的烏發,半晌沒有說話。再開口時,那聲音已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空冥煞,被你們收了?”
北北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
她點頭:“已收入我的靈藏中。”
慕玄臨低着頭沉默半晌,眼神忽然動了動。
“那若我......”,他深吸一口氣,看着北北,“若我進去,找到那東西。若我将它剖了,能找到那片被吸去的魂魄嗎?”
一旁靈兒立時道:“不行!”
慕玄臨聞聲,轉頭看她。就這一眼,靈兒的聲音便是一頓。
這人眼眶是紅的。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繼續道:“不行......空冥煞這種異怪,許多人都不了解。就像我剛才說的,它太罕見,到現在都沒人知道它誕生之地,也沒人知道殺它的方法,更不要說......從它嘴裡讨回魂魄來了。”
慕玄臨聽到這裡,肩膀忽然垮了下去,卻又像不甘心似的,口中仍在說:“那我......”
“并非絕境。”
他聞聲擡頭,看見是北北開的口。
“什麼?”
北北看着他道:“此事未至絕境。我方才探他體内,七魄之中,唯剩六魄。如今隻不知這丢失的究竟是哪一魄,要待他醒來之後,才能知曉。”
慕玄臨聽她說着,眼中又有了些光。
有辦法就好。
他會讓阿栩醒過來的。到時不管這人丢了哪一魂哪一魄,他就算去天涯海角,都會幫他找回來。
“謝謝你。”
仿佛忽然從水中被撈出來,慕玄臨覺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他這樣想着,卻忽然覺得面上濕潤,好像真有水滴正往下滑落。
他抹了一把,擡起頭。
原是天上下起了雨。
一時間,四周景色像是雨天潮濕發了黴的牆皮,被雨水這樣一沖,一塊一塊脫落下來。慕玄臨剛入幻境時所見過的那天光與巨門,再次顯現在幾人眼前。
這幻象終于破了。
慕玄臨将青栩抱起,站起身來向那巨門走去,一刻也不想再等。他要讓阿栩醒過來,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那個叫幻夢的女人,他現在就要見她一見。
可他卻忽然被人擋了去路。
靈兒站在他面前,擡頭道:“等等,你先跟我們回去。”
這是什麼意思?
慕玄臨顧及兩人方才出手幫了自己,壓下質問,隻擰起眉頭道:“姑娘何意?”
靈兒這時又恢複了最初那副靈動神态,臉上笑着,說出的話卻是一針見血:“你那柄劍,還有那些魔族術法,方才呢,可是大顯了一番身手。那你覺得那個叫幻夢的,會不知道嗎?”
這個慕玄臨當然清楚。
别說這些了,就連那依他記憶所生的幻象,想必也被她一絲不落地全數看去了。那個幻夢,很可能就是沖着他來的。
但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想窺探他的人自小以來就多得是,他慕玄臨長這麼大,還未曾怕過誰。
不過說起來,他倒也有句話想問。
“這個麼,我倒是無礙,可兩位姑娘就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
“我記得,通身玄色的翎羽,”慕玄臨說着,擡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北北,将聲音壓得很低,“隻有潛伏在靈境之中的,于非夜的宿敵——羽族族首一脈,才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