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懸于空中不墜。

他在意識到眼前是什麼東西的一刻，全身就已然緊繃起來。

此時沒有再要緊的事了。慕玄臨一把将青栩拉入懷中，兩人周身飛快攏起了最厚實的結界。

雖不能全然奏效，但有總比沒有好。

下一刻，熟悉的鐘響如同遠古遺音，幾乎将在場的所有人都撞了個跟頭。

是空冥煞！

那東西不是被顧邶收入了靈藏麼！這稀奇到幾乎不可能再次碰到的異怪，怎會又出現在了這裡！

那啼鳴聲像個鼓槌，一下下往人的耳膜上敲。慕玄臨身後的那群侍從中，立時傳出不堪其擾的痛苦哀叫。

好在鈴聲将那啼鳴的侵蝕減弱了幾分，慕玄臨尚還覺得神智清醒，稍稍放下了心。

眼前的景象，這便有了解釋。顧沖分明就是被那空冥煞提在了空中。

可上次幻象中的方法，此時卻用不得。因為大概就連顧邶自己，也難保證讓羽陣完全避開弟弟，不偏不倚落在那無形無實的怪物身上。

慕玄臨看見顧沖在掙紮。

“阿姐！”

那是顧沖在喊。在滅頂的恐懼前，人的确會喊出最親近的那個名字。

可他的掙紮求救完全是徒勞。他的身影開始變小，離衆人漸遠，直向黢黑的群山飛快移去。

慕玄臨意識到什麼。

是空冥煞擄着顧沖，正在向遠處極快地奔逃！

顧邶還在追，卻很快就被落得越來越遠。慕玄臨足下躍起，沖出了結界，朝那仍不甘心的身影飛去。

“别追了，你在白白耗費内息！”

顧邶一言不發，卻也沒有停。可慕玄臨知道，她很快就會放棄了。

因為不過轉眼之間，目力所及之處，哪還看得見顧沖一星半點的影子。

前面又是一座山峰，遮住了更遙遠的景色。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停在那山端上。

慕玄臨在及膝的野草叢中落了腳，卻見前面顧邶身形搖晃，忽得跪坐在地。

她低着頭，平日紮得一絲不苟的長發散下幾縷，遮住了臉，叫慕玄臨看不清她的臉色。

“空冥煞已經被你收了，為何會再次出現。”

“顧首領，回答我。”

慕玄臨說着，一步一步向人靠近。

空冥煞世間難遇，所以這次出現的，極有可能就是被收入顧邶靈藏的那隻。而它再現的原因，也就隻能問顧邶了。

顧邶猛地擡起頭。

“是瀾鏡閣。”

瀾鏡閣。

依先前顧邶所得的線索，這個瀾鏡閣，便是鏡心使——也就是那個遙夢——背後所倚仗的組織。

可惜就算探到了這名字，也仍沒人知道這傳聞中的瀾鏡閣究竟在何處。

慕玄臨眉頭蹙起。

是了。鏡心使既能将極難對付的空冥煞放入迷蹤幻境中，說明她定有一套不為人所知的，操控空冥煞的方法。

而這次空冥煞忽然逃出靈藏，飛奔而走，隻可能是受了鏡心使，亦或是她同伴的驅使。

顧邶仍在看着他，眼眶已經漲得通紅。

慕玄臨知道她在焦心什麼。顧沖可是她的骨肉血親，現在被空冥煞擄走，極有可能兇多吉少。無論誰遇上這樣的事，想必也無法平靜了。

顧邶忽然站了起來，一字一句說：“慕尊主，我需要你相助。”

“......”

顧邶咬牙接着道：“幫我一起，找到瀾鏡閣，救回沖兒。”

“便當做，還我那把刀的人情了。”

她喉中有些哽咽，語氣卻不容置疑。可就算說着這樣強勢的話，慕玄臨卻仍然清楚。

顧邶是在求他。

而他也的确可以幫她。

顧沖與他雖然不是最親近的，卻也有過許久的主仆之誼。況且他本就要找那什麼瀾鏡閣，今日的變故，隻算是一劑加快他出手的強心針而已。

他手裡還有一筆賬，沒跟他們算呢。

“好。”

..........

回到绮園時，那些侍從還候在原地，沒有顧邶的指示，他們不能妄動。

慕玄臨此時最擔心的便是青栩。那人魂魄已經受損，又再次聽到空冥煞的啼聲，不知會不會受影響。

他落了地便朝人奔去，見到青栩仍乖乖待在自己布下的結界中，漆黑眸子亮亮地望着他，一顆心不禁立刻落回了肚子裡。

結界緩緩淡去，慕玄臨不顧人可能抗拒，将青栩一把攬進懷裡，帶着人飛身回了樓中。

一踏入屋内，他便胡亂着一雙手，将人渾身上下摸索探查了個遍。

“是我不好，竟又讓你聽到那聲音。有沒有頭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青栩搖搖頭，卻突然說：“屬下之前對尊上，是什麼樣的？”

慕玄臨停下動作，蹙眉看着眼前人。

半晌他才問：“阿栩怎麼......”

青栩又說：“尊上說過，空冥煞啼鳴可奪人魂魄。屬下昏迷前，便聽到過那聲音。”

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慕玄臨，眼中有不願犯上的猶豫，卻又非要慕玄臨說個明白。

慕玄臨看着人，心中隻冒出一個念頭。

阿栩竟有話這麼多的一天。

可他越是沉默不答，青栩越是追問。

“.......”

“從前，屬下是不是很愛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