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好的畫師，究竟是主次分明，還是面面俱到？

邱惜此站在舞廳的門口，待到一切車水馬龍全部消失的時候。

一輛車停在她的面前，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下

她看見窗後因背光而晦暗的一張臉，淡淡的笑了。

瞧，一切都開場了（舉起手）

黑色的帽紗以後，藏着怎樣的一顆沉甸甸的心？

牌過三巡，瓜子殼溢出了煙灰缸，将沉在其中的香煙灰燼藏的密不透風。

“最近動作大得很呢”

“誰曉得，我隻要有一把牌打，有一碗燕窩吃，管的他打不打嘞。”

餘下的幾個都大笑起來

“要說啊，楊太太該是模範太太。”

“又要瞎來，誰不知道羅先生和羅太太才是模範夫妻，我算的哪門子的熱鬧，你們不過拿我尋尋樂子就是了。”

頤伶笑了笑，扭過點身子道：“去把茶端來。”

冷漠的月款款站在蒼穹以上，垂下眼睛看着蒙上陰霾的每片土地。風潇潇過了，窗戶發出點響動，就透過幕布般的簾子，掀開一角，好戲正在此處上演。

她上了樓，見房間的深處一抹黑色影子。

不開燈，慢慢走過去，停在不過半步遠近的地方。

“天這樣黑，你簡直要和它們融在一起了。”

“我甘願和你融在一起，你是知道的。”

沉默，還是沉默。

誰都沒有更進一步的親近，時間是死了的，倆個默默的影子沉入俞演俞深的顔色。

“你同我走，好不好”

“走？走到哪裡去。叫我進你的銅雀台裡，從此你東我東，你西我西。叫我以你的顔色為世上的全部顔色，你可尊重過我？”

短暫的安詳碎了，她仔細的看着他，眼睛是潤濕的，卻沒有眼淚湧出來。

盈滿的幸福斷了，他悲傷的回望她，伸出的手頓在那裡，一個未生的擁抱死掉了。

是否覺得人生是幾何的樣式？

圓規的尖頭狠狠刺穿心髒，把人固定在一個點上，就算是圓心了。

然後筆端優雅緩慢的一圈一圈旋轉

最外層的，是宇宙。

然後是地球，國，城，集體的紛争，他人

最後的最後，是自己内心的陰霾

這陰霾是保護罩，獨自抗衡着頭頂層層巨大圓環所施予的重壓。同時，它又是最可怕的緊箍咒.

将人緊緊壓縮其中，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像乞丐一樣痛苦的活着

活着，活着

對，活着！那是它向你念的咒

當你終于撥開陰霾想要脫離其中，

牆傾了。這圓，碎了

緊接着那些不斷繞在你身體外側的大圓環接二連三的變成新的咒，隻将你死死困在其中，直至血盡而使命達，終于安心死去。

那也便是世俗的終老，佛家的功績圓滿之後了。

“續生，你其實不懂我，我要的是平靜。”

“我可以給你平靜。”

“我要的是幸福。”

“我給你，最飽滿的幸福。”

“不，這些都不是我要的，我要自由，對，是自由，永無盡日的自由。”

“你當然有自由，我保有你的自由，我給你全部的自由。”

“你憑什麼給我自由，我的命運，難道握在你的手裡？”

“不，不……”

泣不成聲了，他靠在她的胸前絕望的哭泣。如果可以，他希望直到天亮之前，永遠這樣幸福的靠在一起。

可是幸福呵，它轉瞬即逝。（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