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過彈指間。
十七歲那年,我折了隻紙舟,順流漂好遠。
有一隻蒲公英停在上面,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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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課的下課鈴總是那麼美妙,“默寫卷從前往後收!”孟洋一聲令下,前排同學便開始一個個收卷子。
林夕繁“啪”把筆一放,“嘩”默寫卷一交,“唉”哀歎一聲,“咚”往課桌上一趴,上下眼皮一沾,開始補覺。
坐他前面的陳多熾猛吸一口氣轉過來,幽怨地看着他:“林夕繁你要死啊,你知道你剛剛那張默寫卷空了多少個嗎?”
林夕繁忍受着瞌睡蟲的撕咬,抓抓頭發含糊道:“三個啊。”
“三個文言句!每句兩空,每空五分,八十分及格,你頂了天了拿七十分!!”陳多熾咬牙切齒,“我冒着生命危險轉過來瞥一眼,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居然是空的!!”
林夕繁聽他聲音都有些不真切了,拒絕和他争吵:“天下苦語文久矣,别吵我睡覺,再不睡我就要有生命危險了。”
“天下苦語文久矣,跟你林夕繁有什麼關系,困成這樣昨晚做賊去啦?”
林夕繁打算在夢裡回答他。
昨天是一個美麗的周末,昨晚是一個美麗的夜晚,但如果洛清月沒有大半夜收拾客房就更好了。
林夕繁半夜驚醒,差點以為家裡進賊了,瞬間清醒過來,拿着馬桶塞就往隔壁沖,然後看見了在客房掃地鋪床的洛清月。
客房都兩年多沒人住過了,林夕繁不解:“媽,你理客房幹嘛?”
“對不起啊小繁,吵到你啦?”
林夕繁隻當她心血來潮,幫忙把床鋪了,才睡覺去,那時候已經快一點。
可能因為這一通鬧,他做了夢,睡得不安穩。
夢見一推開客房門,看見小時候的俞歸絮和自己在玩石頭剪刀布,背景音是驚悚的兒歌。
再加上第二天早上還要早起去學校,自然睡眠不足,困成烏龜。
*
高中課間總是喧鬧,早讀課一下課同學就魚貫而出去b樓底樓買包子,每天都會有一群人咚咚咚跑下去排隊,整棟樓都會顫兩顫。
其實知杳中學的食堂每天早上六點就供早飯,還不止包子,但還是有很多人怕遲到,來不及去買,退而求其次去買需要排長隊的饅頭。
也有人是湊熱鬧去的,因為那裡是除廁所以外的第二信息交流地。
高一高二高三分别在c、b、a樓,所以高二的優勢很大。
但是頂樓的班級并不這麼認為,他們甚至私下裡瞎說要給教室後窗裝滑梯。
柯七小拎着個饅頭匆匆跑進來,耳朵還紅着,一屁股坐下,搖醒正在睡覺的好朋友丁雙雙,驚叫道:“诶,我天,樓下a班來了個帥哥!!我剛剛下樓的時候特意去看了,賊帥!!”
丁雙雙一聽到某個名詞就興奮,垂睡夢中驚坐起:“文科a班?!帥哥?!”
“對啊,前兩天不是新調來個主任嘛,那人好像就是那主任的兒子!”
沒人注意到旁邊睡大覺的林夕繁動了動,換了個姿勢。
“關系戶啊?”
“關系戶借讀也借不到文科實驗班啊!我跟你說,帥炸了!如果說班長有十分帥,那他就是十一分!!”
柯七小評價:“原來帥哥也是俗人,選了美女如雲的文科班。”
丁雙雙羨慕:“a班真的是個盤絲洞,個個又有顔又有才!”
陳多熾“啪”地合上書,聽了兩嘴八卦,問道:“我怎麼不知道前兩天來了個新的主任。”
“還是我消息比較靈通,那主任前兩天剛辦完手續,今天搬辦公室,我剛在學校公衆号上看見了,好像姓俞。”
陳多熾側過身張了張嘴:“那主任不會叫俞諸吧?!”
柯七小恍然:“哦對!我還把那個諸看成反犬旁了。”
陳多熾卻沒有對名字感到多新奇,他長吸了一口氣,在被這個消息憋死還是被林夕繁打死中選擇了後者,他“嘭”地往後面桌子上一拍,沖林夕繁喊:“我去!!林夕繁,那他媽不會是俞歸絮吧!俞歸絮回來了你知道嗎?!”
林夕繁一臉厭世地擡起頭:“我知道個屁。”
陳多熾乘勝追擊:“俞歸絮回來了啊!!俞歸絮诶!!我們要不下節下課看看他去?看看是不是他?”
“你愛看你看去。”林夕繁又冷漠地趴下來。
丁雙雙稀奇道:“你們認識?”
柯七小附和:“怎麼認識的?”
陳多熾:“當然認識!”
林夕繁:“不認識。”
異口同聲,南轅北轍。
陳多熾朝他直哼哼,指着他,對着兩個女生爆猛料:“怎麼認識的?你們班長在娘胎裡的時候就跟人家手牽手了!”
“你才跟他手牽手。”林夕繁悶聲反駁。
“是,隔着肚子的時候牽不了,但你們小時候肯定牽過!”
“小時候也許牽過,但是現在不認識了。”林夕繁異常冷靜地擡頭,平靜地同陳多熾對視。
彼時的林夕繁已經過了十七歲生日,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微分的軟發被他撩得有些亂,他的瞳孔不是純粹的黑,仔細盯着瞧能看出一點棕色來,像戴了片淺色的美瞳,眼尾微微上勾,有點紅,薄唇抿了又松,好像有點不開心。
他的長相偏軟,看着好欺負,但其實不是,生氣起來誰也不理,嘴巴上怼人比誰都厲害,老師發布的任務說一不二、嚴格執行,從不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