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騙我一定有她的理由,我尊重她的。”林夕繁聲音弱下去,這話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
“行。”俞歸絮心裡卻不是這麼想,他心說:如果洛阿姨騙了你,你會難過死的,才不會雲淡風輕。
商場入口人來人往,裡面正在如火如荼地開展着活動,音響的聲音很大。
他倆戴了帽子,戴了呆愣愣的眼鏡,但仍然遮不住秀氣,站在人多的地方還是有點顯眼,林夕繁擡腳往商場内走。
“那你覺得你媽媽會變心嗎?”俞歸絮跟着他的步子。
林夕繁聽到某個詞突然轉過頭,認真地看着他,仿佛很久之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人心難測,任何人都有可能變心,畢竟很多承諾根本沒有履行的必要,不是嗎?”
俞歸絮不傻,感覺他意有所指:“你這是把我當年的離開也定義為變心嗎?”
“有區别嗎?”林夕繁聲音很輕,又把頭轉回去,跨上電梯。
電梯感應到有人靠近,運作速度加快些。
“有區别,”俞歸絮和他并排,“我定義為,單純的治病,而不是變心。”
林夕繁低頭摸摸鼻子,好像笑了一聲,然後擡頭盯着他,一雙眼睛犀利得要命,嘴角不高興地下拉,一字一句地質問:“原來治病要失約,原來治病要不告而别,原來治病要所有的聯系都斷掉,人間蒸發,原來治病要什麼也不告訴我,甚至還要警告我所有的人脈不準給我透露一點消息。”
“小孩子都知道,這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叫絕交。我把這個絕交歸類到變心。”
俞歸絮沉默好久,等到電梯送他們上了二樓,才斟酌完字句說:“你可以把它定義為絕交,但并不是所有的絕交都是變心。”
“有些友情絕交是自私,但我敢肯定我不是。”
林夕繁抿唇反駁:“可是你擅自做這個決定就已經是自私了。”
俞歸絮同他對視着,看到對方最後有些氣惱地移開目光,忽然意識到,林夕繁說得對。
他本以為他是護衛,沒想到其實是逃兵。
原來他一個人的痛苦成就的不是另一方的無憂,而是兩個人的孤獨。
*
洛清月和林岩的電影場次應該在兩點四十五。
倆人在電影院隔壁的電玩城守株待兔,他們對電玩項目沒有任何熱情,也不再硝煙味彌漫地交流,就像兩個啞巴一樣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較隐秘處。
有點無聊,林夕繁根本按不住性子,腳步挪着挪着就坐到隔壁奶茶店旁邊的按摩椅上了。
也沒坐進去,就磨着椅子邊沿,四處張望着。
終于,遠處出現了兩道身影,男人攬着女人,有說有笑的。
依稀能看出來,洛清月旁邊的确是林岩。
林夕繁拿出手機給他爸撥了電話過去,響了兩秒,通了。
遠處的男人也擡手接了電話。
“喂?”
林夕繁沉默片刻,因為他聽到洛清月開着玩笑嗔怪說:“哪個小情人啊?”
然後林岩把手機塞過去說:“你的小情人。”
洛清月看清楚備注,就熱情道:“寶貝繁繁,怎麼打電話過來啦?這個點不應該是在去知陽的路上嗎?”
“在......在路上。”林夕繁說謊了,他擡眼看遠處正拿着電話的媽媽,盡量保持自然,問:“媽,之前我給你的教科書呢?”
“放在我卧室的書櫃裡了呀,”洛清月回答道,話語卡住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等你回來了,媽媽拿給你好不好?”
“好。”
馬上要檢票了,洛清月又補充兩句“路上小心”就挂了電話。
屏幕顯示“已挂斷”,後跳出電話記錄頁面。
林夕繁盯了好久,仿佛要把手機看出洞來。
“有時候事情哪有表面那麼簡單,你主觀臆斷也不對。”俞歸絮離他近,自然聽清了電話内容,語氣帶着些意有所指的嗔怪。
林夕繁坐在皮質的按摩椅扶手上,一隻腳騰空,另一隻腳随意地撐着。
頭上的針織帽嫌熱摘了,頭發被卷得有點淩亂,他的膚色太白,眼鏡根本遮不住清秀感。
他就在那邊保持着一個動作思考着什麼,動也不動,周圍已經有捧着奶茶的女生躍躍欲試想過來搭讪了。
他一劃手機屏幕,回到主頁,他的屏保很簡約,白底黑字,寫着:“過去過去,未來未來。”
他自己制作的,字體可愛,還有注音,提醒自己過去的就留在過去。
可是他又開始放不下過去了,因為俞歸絮說得對。
很多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那麼又有多複雜呢。
再複雜的圓錐曲線隻要有題幹,他都能抓到隐藏條件,找到言外之意,進行解題。
那麼人情世故他也能找到蛛絲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