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禾就這麼不情不願地住在了肅眠的家裡。
打不過也逃不出去,他不得不每天面對那個撲克臉的怪物。他盡可能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但那扇門根本擋不住神,那家夥每天還是會準時準點出現在他面前。
連禾有點摸不準祂對自己的态度。
一開始他以為神是把他當成了儲備糧才帶了回來,但幾天相處下來,祂對他的确不像是對待食物的樣子。無論他怎麼冒犯神,祂永遠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沒人會容忍一個紅燒肉跳起來打自己一拳,這一點想必神也是一樣的。
所以儲備糧這一可能性暫時排除。
祂是否還殘存有肅眠的意識這一點,連禾翻來覆去地想,也琢磨不出到底是什麼情況。
祂似乎喜歡靠近他,每次連禾擡頭轉身,總能看到祂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狀似無意地遊蕩着;祂會叫他的名字,這是祂降世以來說的第一句話。但每次連禾想從祂身上挖掘出更多的東西時,總是無功而返。
祂像肅眠,但也僅僅隻有一點點。
連禾找到了肅眠的電腦,但很可惜,電腦無法聯網。他心中暗罵那個該死的怪物,明明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做事卻滴水不漏。
連禾抱臂瞪着那台電腦,有一瞬間想砸掉這裡的所有東西。
他咳嗽了兩聲,嘴裡隐約出現了腥甜的味道,但咂摸幾下,那股味道就消失了。連禾一度以為這隻是錯覺。
他現在隻能祈禱血獵能盡快發現他所在的位置。
長時間待在房間裡,連禾難免有些精神萎靡。
這件屋子裡裡外外都是黑色的藤蔓,這些藤蔓将所有門窗都纏得緊緊的,空氣都無法流通。他每天兩眼一睜看到的都是慘淡的灰白色,除了家具能增添多餘的顔色以外,他都無法看到外界的色彩。
冰箱裡的食材也快吃完了,連禾撿了兩顆土豆出來,給自己糊弄了一碗土豆泥。
他吃東西的時候,神就坐在他的對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盤中的土豆泥,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連禾“啪”地一聲将杯墊立在兩人中間,擋住祂的視線:“看什麼看?難吃又怎樣?又不是給你吃的。”
神後知後覺地收回視線,歪了歪腦袋:“難……吃?”
連禾:“……”
好死不死,學會的第二個詞竟然是用來形容他的廚藝的。
他都不知道這怪物是不是故意的了。
“那什麼……商量個事兒。”再這樣宅下去,連禾覺得自己就快成神經病了。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還是想在神這裡争取一下,“你能放我出去嗎?這裡太悶了……實在不行開個窗也行。”
幾天來,連禾不是對祂發脾氣就是不理祂,這是他第一次心平氣和地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神欣喜若狂,逐字分析他的意思。
連禾等待了半天,也不見對面有所回應。
果然,還是行不通。
跟個異類有什麼好說的呢。連禾無奈地揉揉眉角,自嘲地笑了兩聲,低頭繼續吃飯。
耳畔劃過輕微的呼嘯聲,一陣冷風穿過房間,習慣了溫暖的連禾凍得一個激靈。
他詫異地擡起頭,所有能打開的窗戶都已經開了,黑色的藤蔓依舊盤旋在窗口,卻沒有再封住窗戶。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的樹冠已經凋零得光秃秃的了。外面的溫度很低,風橫穿過房間,帶走了屋内的熱氣,一時間,整個屋子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
神忐忑不安地看向連禾。
祂應該理解對了吧?連禾剛剛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祂擡頭,正好對上連禾帶笑的目光。
連禾淡淡地笑着,對他一字一頓道:“謝謝。”
原來讓連禾開心是這麼簡單的事,祂隻需要認真傾聽他的話,然後滿足他想要的一切。
這樣連禾應該就會開心了吧。
看向神時,連禾注意到祂萬年不變的冰山撲克臉似乎也有了一絲動容。
祂的唇角微微擡起了一點弧度,雖然幅度很小,但也襯得祂的眉眼更加柔和。
祂好像在為他而感到開心。
那表情和從前的肅眠如出一轍,盡管轉瞬即逝,但連禾卻久久不能回神。
·
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趁着神洗澡的間隙,連禾來到了休息室。
這件房間被神霸占了,回來以後祂就經常賴在這裡。連禾想盡可能避開祂,因此也很久沒有踏足這裡了。
或許是習慣了肅眠曾經的作息規律,現在的神也規規矩矩地按照原來的生活方式進行。入夜就在休息室睡覺,蓋着一張薄毯假裝自己是個正常的血族,閉眼假寐到天亮;不僅如此,祂還喜歡洗澡,每天必然要花時間把自己打濕再晾幹,盡管祂身上一直都是幹幹淨淨的。
休息室的地毯上擺着一條薄毯子,規規矩矩地疊成了長方形,一隻醜醜的粉紅豹玩偶斜儀在毯子上,一雙豆豆眼和連禾四目相對。
這醜陋的東西有點眼熟。
連禾摸着下巴想了想,很快回憶起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了。
去年為了調查李湛的事,他們混在古隕教的慈善活動中,他玩槍擊遊戲順手赢下了這個玩偶。因為覺得這東西實在太醜了,就直接塞給肅眠了。此後在肅眠家裡長住時,他也沒看到這東西,原以為肅眠早就扔掉了,沒想到在這裡又重新出現了。
連禾覺得自己越來越摸不清那家夥到底是什麼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