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跨過散落一地的零件,嘶鳴着遠去。
挂着紅布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歪斜地停了下來,嘴角兩邊摔出的裂痕一直到腦後,從遠處看,仿若是詭異地大笑。
“叛徒,叛徒,出現了叛徒……”
竟然是木傀儡……
夏福收回向後的目光,望向遠方的路。
要快……趕在哀牢人反應過來前,把消息傳遞給韓陽舒。
秉着這樣的信念,夏福一路策馬,不曾停歇,終于在子時前到達了華磬。
此地的司天監在山中,是一個客棧,裡外燈火通明。
“叩叩叩。”
大腿内側火辣辣地疼,拍門的手一僵,夏福又生生将疼痛吞了下去。
“有人嗎?來人呀!”
不一會兒,門内傳出聲音:“小店人滿了,順着小道往前走還有間客棧,客官去那裡吧。”
“事急從權,得罪了!”夏福一咬牙,一腳把門踹開,從懷中抽出令牌,白玉鑲金,光點滑過上面的“柏”字。
“首輔有令,加急傳信于陛下,速取紙筆來!”
說是滿客的店内空無一人,隻有燭火,裡面二人手裡握着刀,大眼瞪小眼,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夏福一喝:“快!”
二人回神,放下武器,很快取來紙筆,持缰太久,寫字手都在發抖,夏福轉了轉手腕,才勉強繼續寫了下去。
寥寥數語簡單交代,最主要的是要讓韓陽舒盡早派兵抹殺生道。
最後取出自己的印信,蓋了上去。
“信封。”
夏福吹了吹讓墨漬幹了些,折上放進信封,對他們囑咐道:“以最快的速度傳回都城,一刻也不得耽誤!”
說完風風火火地走了。
這一切發生得很快,店内二人感覺像是一場夢,低頭看着信封,才有剛才有人拿着祭酒的令牌來過的實感。
“對了。”一擡頭,那人去而複返,站在面前雙眼盯着他們,“二位身份的證明可否展示一下。”
眨眨眼,二人緩緩從懷中拿出司天監的腰牌,腰牌是由玄鐵所制,上面刻着的是對應身份的樣貌,輕易做不得假。
夏福左右翻看,核對了材質和長相,又塞回了他們手中。
抱拳:“驚擾二位師兄了,信勿拆,煩請盡快送達。”
“哦哦哦,好。”二位似乎才回神,趕緊抱拳回禮,應道。
夏福重重點頭,轉身上馬,一路塵煙地離開了。
店中二人抻着脖子目送他遠去,待他走遠,關上門。
“嘶啦”信封被一下子撕開,再次确認了上面的信息之後,二人對視一眼。
“祭酒說的就是這封吧……”
“就是這個。”
二人一點頭,置信紙于燭火上,連帶信封一起,在火光中逐漸化為了灰燼。
回程一路順遂,甚至覺得沒用什麼力,比去時還要快一些,擡頭看了看天色,尚未到正午。
他揉了揉自己的屁股,這不停下還好,一停下下半|身生疼。
還好前方就是金陵,馬鞭在空中甩出脆響,一頭紮進了涎江的霧氣中。
“什麼味呀這是?”夏福聳了聳鼻子。
一進城他便聞到了,空氣中有種類似于……啊,就像是過年第二天早上,外面那種放了一宿鞭炮的味道。
“咳咳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吸進了鼻子裡,把他嗆個好歹,揉了揉,伸手一看,拇指上竟然黑了。
什麼東西?
恍神間,一個微小的黑影出現在眼前,還以為是小飛蟲,夏福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
手心,隻是一攤粉末。
擡頭,黑色的雪花落在他的臉頰上,濃霧中,更多的灰燼從天上飄了下來,穿過指縫,擦過肩膀,亦或是挂他頭頂翹起的發絲之上。
這哪裡是節日的餘溫,明明是地獄之火掠過後,滿天揚撒的骨灰。
“阿福。”
順着聲音看過去。
“……先生!”
亓官柏撐着一柄紅傘,站在門口,若不是夏福走近了幾步,還以為又碰見了攔路的紅袍人。
夏福拉了拉缰繩,低聲道:“您怎麼還出來接我?萬一那些人發現,嘶……”
剛想擡起一條腿□□馬,大腿内側連帶着屁股和腰,蜇人得疼,一下都動彈不得。
亓官柏見狀放下傘,兩隻大掌箍着他的腰身,慢慢将他提下了馬。
“哦喲喲喲喲喲——”夏福疼的龇牙咧嘴,但好在不用自己使勁。
在馬上待了一天一夜,此刻雙腳沾地,倒是不會走了,邁步時不僅疼,還軟。
比先生心緒不甯折騰他一宿後還甚。
亓官柏雙臂抱着他,在紅傘處微微彎腰,夏福自然地伸手将傘拾了起來,為他們撐起。
“阿福不必擔心去學請生道的事。”
“生道,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