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從黎韶泱的臉上落了下來,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擡手戳了戳臉上的那個痘痘。
她天生皮膚底子好,所以才敢這麼不把保養放在心上,青春期的時候都沒有過長痘的經驗。
這部戲的拍攝地點是在山區裡,連眼下的這家酒店都不是天天能回來住的,情況不允許的時候就住在村裡的農戶家裡,那個時候連洗澡都是個奢求。
她不是組裡戲份最多的演員,所以能沒戲的空隙回酒店洗個澡,吃一點青菜和水果。
每次開車來回都要好幾個小時,特别累的時候黎韶泱幹脆就留在村裡待着,坐在村口的土堆上看人家放羊。
這樣的場景跟她從小長大的環境太過天差地别,親眼目睹之前一切都是難以想象的。
當初在簽下這部戲的時候,Flora和黎耀泱都不是很贊同,太吃苦了,沒有這個必要。
可後面陳導找她聊了幾次,黎韶泱自己拍闆定直接在合同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黎耀泱氣的那一天本來打算要回家黎艇都沒敢回去,生怕觸到他老子的黴頭。
黎韶泱從小就是家裡的小太陽,性格開朗,愛笑愛鬧的,什麼事都願意往好地方想,哪怕跟着哥哥嫂子一路長大也向來的好性子,但真遇到決定好的事兒,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生犟。
你跟她講道理,她跟你嘿嘿嘿,你和她發脾氣,她就找借口開溜,什麼時候風頭過了再回來,就這個處事風格,說是侄子實際上就比她小了四歲的黎艇學了個十成十。
兩個人一起在黎耀泱和管瑞晴的手底下長大,說起經驗教訓來,都很能産生共鳴,就像一個老闆手下的老同事,誰還沒有一點兒共同的生存之道了?
臉上的水還沒幹,黎韶泱想起了剛剛茉莉提的同學聚會。
四年了。
不是畢業四年,是跟那個人四年沒有見過了。
黎韶泱并不确定同學聚會他會不會去,就像摸不準自己是不是還想見到他。
茉莉剛打包好一個行李箱黎韶泱走了出來,她的臉已經洗幹淨了,皮膚狀态明顯了恢複了不少,“茉莉,回了吧。”
“同學聚會?”
“嗯,不去了。”
黎韶泱和高中同學沒有多深的感情,十幾歲姑娘在班裡喜歡的事情,一起願意看的男孩,從來都不在黎韶泱的日常裡。
那個時候她斷斷續續的拍戲,閑下來不是在補課就是在研究劇本,人生經曆太過簡單要想吃透角色就得通過觀察還有動腦,這些都很耗費人的精力。
沒有共同愛好自然很難去談交朋友,而且在班裡也确實沒有人會主動接近她,偶爾在學校的食堂吃飯,黎韶泱幾乎也都是一個人。
她很早就清楚她的世界對于同齡人而言是好奇且陌生的,他們或許有探究欲,但未必真的是想跟她這個人做朋友。
高中三年,黎韶泱甚至沒有收到過一封情書。
“行,那我把事情回了。”
茉莉怕落下東西,心思沒放在這事兒上,離飛機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回去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拉着黎韶泱去痛痛快快吃一頓。
黎韶泱拍這部戲瘦了将近十斤,已經過于偏瘦了。
蘭蘭姐興高采烈的從兒子的車上下來,她在黎家做了十多年,剛來時陳靖宇還是個小毛頭,現在都能給黎韶泱開開車辦些正經事了。
這次拍戲陳靖宇本來要一起去的,但陳導不讓,說是劇組裡的人黎韶泱随便用,她的人身邊多了,不利于黎韶泱入戲。
陳靖宇幫老媽把菜拿進别墅,看了眼時間還來得及去機場接人。
蘭蘭姐剛來黎家那會兒,他們家裡四個人都還在一個半新不舊的小區裡,她那時隻做白天,因為黎艇還不到上幼兒園的年紀,可管瑞晴根本沒有時間管兒子,再加上一個還需要人接送的小姑子,黎韶泱每天放學都是蘭蘭姐帶着黎艇在門口等着她一起回家。
到後來黎耀泱和管瑞晴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們從小區搬到了别墅區,她甚至有了個自己的房間。
五十多歲,這麼多年都有一種自己養了三個孩子的錯覺,完全處成了一家人。
蘭蘭姐手腳麻利的收拾菜,還不忘催兒子早點兒去機場等着。
黎耀泱這天回來的也早,他從樓上下來,“蘭姐,不用做太多,夠吃就行。”
“那哪行,我問過茉莉了,韶泱瘦了不少呢。那個破地方,要吃沒吃的,回來可得補一補。”
黎耀泱一聽這話便不再言語,父母走的時候黎韶泱五歲,他二十四,黎韶泱說是妹妹實際上是當閨女養大的。
洛瑛棠從車上下來,腳上的皮鞋纖塵不染,唇邊是習慣性微微上挑的弧度,他擡起頭,視線落到路對面的巨幅廣告牌上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黎韶泱隻為自己家的品牌代言,這是她出道這麼多年的規矩。
洛瑛棠溫潤如玉的眉眼似是在一瞬間沾上了淡淡的霜雪,罕見的流露出些許冷淡,他收回目光轉身步入身後的辦公大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