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輕時軟磨硬泡之下,謝無垠最終百般不願意地接下了這個活。李府滿門出殡那日,天朗氣清,天空澄澈的沒有一絲雜雲,下葬地點選在了天齊山山腳下。李玄錦着喪服,在已定墓穴處開挖第一鍬土,他雙目紅腫,眼淚禁不住又掉了下來。祝輕時攬着他,身後衆人很快開始動作。祝輕時叫了整個梨花齋弟子來送殡,除此之外,還有和李府關系好的一衆百姓,浩浩蕩蕩,足足有兩百餘人。衆人自清晨忙活到傍晚,才把棺椁全部入土。“明暗雙匠”也被葬在了這裡,其中之一雖已自爆,祝輕時還是去自爆地挖了一捧摻着血肉的土,和他兄弟葬在一起。
忙完這些,祝輕時與李玄錦商量了接下來自己的打算,得到肯定答複後,她又與賀君安說了一聲,三人休整一日,便出發前往南淨宮。
李玄錦本就身嬌體貴,經此大恸後,整個人渾渾噩噩,沒幾天,就生了病。三人不得不放慢腳程,如此走了五天,這日傍晚,三人進入了一座城池。
“原城。”賀君安把手搭在眉眼上,擡首眯眼,看清城門上的字後道。
祝輕時坐在他旁邊,聞言擡首,忽記起謝無垠的囑托,笑道:“是了,原城以美酒聞名,到時候回程再經過這裡時,咱們記得給三師叔帶些回去。”
賀君安轉首望向她,夕陽直直射在她面上,她不躲不避,睫毛在落日下好似泛着光。賀君安道:“這就是你求他的報酬?”
祝輕時微微一笑,道:“怎麼能這麼說呢,東注也是他的家,頂多算是幫忙罷了。”
賀君安笑道:“要他幫我的忙,可是比登天還難,你必是還給了他不少好處。”
祝輕時笑着搖頭,歎道:“你啊……”
馬車内李玄錦忽然探出頭來,問道:“到哪了?”他因傷寒,嗓音還有些沙啞,祝輕時轉首看他,溫聲道:“到原城了。咱們先進城歇息吧,明日再趕路。”
李玄錦抿抿唇,有些愧疚道:“還是繼續趕路吧,我沒事的!這幾天也是耽誤你們行程了,我好生過意不去。”
賀君安笑了一聲,騰出一隻手揉揉他的頭,道:“就算你能撐,馬也要歇息的呀。”
祝輕時附和了一聲,又道:“你快些進去,莫要着涼了。”
李玄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哦”了一聲,退回馬車裡了。
車輪軸軸向前,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極長極長,三人閑聊着,緩緩進入城内。
原本他們修道者,是可以禦劍飛行的,但一來此行路遠,要耗費大量法力;二來此行必定經過其他幫派管轄領域内。
按規矩來說,要在他人領域内禦劍飛行,需得到那個幫派蓋章的通行單;若是在他人領域内禦劍飛行卻被發現沒有通行單,便一律認為是盜賊,打下來而後追責。按理來說,當今天下十七幫派都應互通通行單,而且每次武盟大會都會互相交換新的通行單,但因為梨花齋前齋主并沒有告訴祝輕時先前留下的各幫通行單在哪裡,因此她要得到通行單隻能去武盟大會問各幫派要,可梨花齋已經兩次沒有去參加武盟大會了——
祝輕時來的時候就念着,這次武盟大會時,一定要把各幫通行單都要過來。
沒法禦劍,當然也不能走着,不然恐怕武盟大會結束了,他們還在路上。于是祝輕時租了一輛馬車,帶着三人前行。
原城是一個不小的城,三面臨山,坐落在山腳下的平原處。城雖大,城内人卻不怎麼多,兩邊攤販稀稀拉拉,店鋪也有不少關着門,街上行人更是步履匆匆,不時朝他們瞥上兩眼,卻沒有一人對他們說上一句話。
各地方有各地方的風俗,祝輕時心下知道他們面生,當地百姓心中警惕也沒什麼,便不甚在意。又念着趕了一天路大家都餓了,想找家飯館吃個飯,可逛了一會,卻沒見着一家還開着的飯館,祝輕時心中納悶,隻好在路邊買了幾個燒餅。
買燒餅時,祝輕時着意搭話,對那賣燒餅的老漢道:“師傅,這邊飯館,都這麼早關門的嗎?”
那老漢加快了手中速度,悶頭不看他們,“嗯嗯”兩句随意敷衍着。
祝輕時見人家沒有搭話的意思,也不自讨沒趣,接過燒餅倒了謝,又坐回馬車上。把燒餅分給二人後,祝輕時捧着一個燒餅,坐到賀君安身旁,兀自咬了一口。
燒餅表面金黃,外皮酥嫩,内部柔軟,一口下去,唇齒留香,祝輕時感慨了一聲。賀君安一手牽着缰繩,一手拿着燒餅,直看着她笑。
祝輕時有些莫名,也笑道:“怎麼了嗎?”
賀君安笑道:“真想現在給你個銅鏡。”
祝輕時聞言,伸手摸了摸臉,便發現方才吃的急了,燒餅上的碎渣好些都沾到了下巴上,祝輕時把碎渣撥下,略有些赧然,道:“吃的急了。”
賀君安“哈哈”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