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奴婢記得!是北楚貴妃百裡氏的兒子,好像叫…叫羌霄吧!”
一旁的小男孩張了張嘴,跟着發出一點模糊的音:“……霄?”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學大人說話的本能。他緩緩眨了眨眼,倒也像是從驚醒後的迷蒙中漸漸清醒回神。
獨孤夏侯氏——夏侯靜目光一沉,看着他,神色晦澀複雜,顫抖着手臂不由抱緊了自己僅剩的小兒子:“是…是他!我要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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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後夏當今的皇帝獨孤淳聽了她的話卻是哭笑不得,“這…靜兒?總不能因為你做了個噩夢就要朕同他北楚讨換質子吧?”
夏侯靜卻是難得為些看似沒道理的事如此強硬:“夢為天意!天有示警而不從,若是日後因此罹難又算不算我們咎由自取?!”
“可是,”獨孤淳遲疑道,“那北楚的二十一皇子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眼又瞎、身體又不好,就算他母妃兄長的确都很得北楚皇帝寵愛,卻怎麼也不像是…能危害到我大夏國祚的啊,你說你夢見…?”
夏侯靜正色道:“我夢見一條蛇鑽進了鷹巢,生下顆綠色的蛋,後來那蛋孵出條有翼黑蛇,展翼如黑雲壓境、遮天蔽日,毀了我大月。隻有那百裡氏的翠華宮裡有一個翠字,那黑蛇指的一定是她兒子!”
獨孤淳失笑搖頭:“好吧,就算你認定那夢中黑蛇就是他北楚要送去中周的質子,可那黑蛇既是不祥,你又何必非要把他換過來呢?就這麼讓他待在中周不好麼?中周國力強盛,都城長安離我後夏大月又遠,縱當真出了什麼事遠離那事端豈非更好。”
“怎麼遠離?!”夏侯靜卻急了,“北楚虎視眈眈終有一日要兵犯中周,我後夏占了它南下進軍中周的坦途它又怎可能放任我後夏安居在這?何況天有示警定是要我做些什麼,若放任那羌霄遠赴中周又豈非是坐以待斃?”
“那你又想怎樣呢?”獨孤淳苦笑,“他北楚是暫且打累了,統一了北方,吃不下,暫時要消化幾年。雖然打着同為前晉遺民的名義提議我們三國互通質子來彰顯共修和睦的意思,但顯然把皇子送到中周是為了示好,送到我後夏來卻隻是為了安撫,我後夏名義上雖算是有前朝正統的繼承,也因故勉強被列入同席,卻與他兩國實同雲泥,這國力差了多少靜兒你也不是不清楚,就算真把那質子送來,難道靜兒你還能先下手為強殺了他不成?”
“我…”夏侯靜自然猶豫。
“唉……”獨孤淳長長歎息,“我知靜兒你到底還是心軟,既然終究不能拿他如何又何必非要同中周‘搶’這一個質子呢?倒讓人憑白覺得古怪。”
夏侯靜咬了咬唇,一時不禁蹙眉,瞧着也像是想不出什麼反駁的理由,可她卻還是堅持道:“人過來後如何對待大可再議,至少先将人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也好觀察。無論如何,這可能的危險我們還是該搶過來把握在自己手裡,不然就太被動了,陛下您若是覺得不好同中周交代,不妨就、就用我的名義隻說一半?”
“什麼一半?”
“不妨就說,臣妾夢見大月天上的雲朵萬裡無紋,許是不祥之兆,不利于羌雯殿下,遂請求中周同北楚通融換一位質子。”
獨孤淳古怪道:“你讓我同中周商議?”
“一定要請中周‘代為’開口,這樣中周才不會懷疑。周人素來自視正統,骨子裡其實有種不同于北楚的傲慢,他們聽我們先去問它,又查不出什麼理由,便也隻會覺得我們是在求它,覺得我們屈屈小國上不得台面,無非隻可能是看中那質子背後的母妃身份貴重而想求個更重要的質子換個心安,或許還要笑我們不明白北楚如果真要動作恐怕也不會吝惜這幾個皇子的性命。而隻要他們輕慢之下松了口,北楚就算真有什麼利弊權衡,看在它的面上也不大可能拒絕。”
“可…”獨孤淳沉默須臾,終是溫柔地歎了口氣,“好吧,那就依靜兒你的意思辦吧。”
夏侯靜這才如釋重負地松開了笑顔:“多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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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楚景元十七年,楚、周、夏三國舊日晉臣互通質子,楚皇十九子羌雯質于中周、二十一子羌霄質于後夏。
又三年,楚欲背信興兵圖謀兩地,羌霄洩密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