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萬兩啊……”
他目光略有晃動出一點晦澀複雜,卻終究沉澱成一種凝沉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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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雖凉,此時質子府屋内的爐火卻燒得很暖。
府上的管事趙圓又添了把炭,也将桌案前兀自練字的羌霄瞧了許久,終于忍不住試着道:“公子?”
“講。”
“您當真放心……要那伍延徳對接那李果?”
羌霄筆下不辍,隻随意道:“你在擔心什麼?”
“您就不怕他直接拿了那五十萬跑了?”
“他不是個目光短淺的人。”
“可那畢竟是五十萬兩白銀哪!”
趙管事說得認真,倒叫羌霄微微颔首也似認真道:“我明白。我不是不知道物價。”
趙管事訝異了一聲,略有惶恐:“卑職絕無此意!還請公子贖罪。”
羌霄微微搖頭:“你就是這個意思。”
然而趙管事驚恐過後卻也聽出他并未當真着惱。
“無妨。”羌霄倒是坦然,“貪錢的都知道往權勢上變現,他如果真這麼舍本逐末,那也隻能證明他就值這麼多,也省得我浪費時間了。”
趙管事一愣,才似醒悟般道:“所以這也是個試煉?”
“‘試煉’?能用錢解決的‘試煉’麼?”羌霄隻是搖頭,不覺透出一種天生的輕谑,顯然不怎麼在意。倒是筆下的字寫完,被他拿起宣紙吹了吹,遞給趙管事道,“烘幹了,給我刻吧。”
“是。”
趙管事恭敬地接過,将宣紙烘幹後固定在了松軟的木闆上,沿着墨迹的輪廓一點一點刻下了羌霄的字迹。
後者受雙目所限,就算能大體确定落筆的方位,卻也不知水墨暈染出的字迹到底如何。為了練字目前倒是用着這麼個法子,靠記憶、靠刻痕,一點點比對,一點點修整。
因為其人做事多有不便,所以大多的事在他這裡也隻能一點點地磨。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一種紙、一種筆、一種墨,将一個橫寫上百十遍,記住他自己是怎麼落的筆,以緻寫到最後幾乎分毫不差,再比對着刻痕來評估墨迹的深淺來一點點調整,反反複複、推到重來。建立的習慣,不好,就再折回去一點點磨掉。
而後橫豎撇捺縱橫勾連,也不過是無數重複的工作。以緻給羌霄刻字的人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換下來歇歇,但這人卻不能把自己也一并換掉。
此刻,他坐在那裡似乎累了,終于打算歇上一會兒,就也拿起碟子上的白糖糕咬了一口。
就也不免覺出那口感……有點怪?
趙管事忙開口勸阻:“公、公子…”
“講。”
“那個白糖糕……還是不要再吃了吧?畢竟放了這麼些天,就算有冰匣收着也怕是壞了。”
“是麼……”
羌霄倒是難得愣了一愣。
“……可惜了。”
他到底也隻是歎了口氣,就算沒蒙着眼,也可能隻是眉眼稍微低垂。
畢竟他自己嘗不太出來,隻覺得聞起來似乎變化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