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皇後瞧着群雕鬧得兇殘,卻仍是笑得溫柔,然而溫柔的眼裡竟更是難得浮起一絲少女般的嬌俏,她說:“這自然是因為外公疼我呀。”
恒陽老人細細瞧着她,終究也隻能歎了口氣。
張皇後就也笑着說,我勸陛下強兵興武,外公您總不能也讓我失了面子吧?
恒陽老人哽着氣不屑道,明明是他巴望着我替他辦事,卻要推你出來替他圓這謊話!
張皇後張惜隻是恬然得娴雅道,夫妻同心,陛下的願望自然也是我的願望。
她端嚴走了下來,也不屏退衆人,反倒在這衆目睽睽正大堂皇之中恭恭敬敬地走到恒陽老人身前跪下,等她昂首,拉長的脖頸纖細得像要斷掉,那麼單薄,她卻道:
國不安,家何定?
我既是這大周的皇後,就是萬民之母,我活着一日,怎可眼見我的子民受苦而無所作為?
外公,
這幾年我寝食難安……
我…我是怕的!
我怕這大周的國祚毀在我這一輩人手裡,
也怕萬裡山河……流血漂橹!怕萬民國破家亡——飽受戰火離亂!
……外公!
求您助我!
她狠狠磕下頭去,她的脖頸太過纖細,一經用力就脆弱得更像快要斷掉,可她的神情卻又是那麼堅決,像是有什麼蘊藏在她柔弱的身軀裡,讓她像株柔韌的蒲葦。
她說,
我知您不愛卷入這些事,隻是……
隻是……
她終究也隻能苦澀地笑笑,伏在地上,淚水悄悄浸濕了衣襟。
……隻是惜兒不孝!
她不多加辯解,也不苦情傾訴衷腸,在真正的親人面前,有些叫人淚下的話反倒多餘。
情本也不是煽來的結果。
所謂真心,也本就可以明晃晃地擺在那裡,不必刻意叫誰來看。
她是那麼脆弱又固執,固執得令心疼她的老人終究也還是舍不得:“罷了……”
罷了。
“我隻希望要你傾盡心力的人不會辜負了你——”他沉郁的目光掃向一旁的男人,直勾勾的,像老而成精的雕。
那大周的天子僵直了脊背,忙保證道:“外公放心,我大周的男兒定不會辜負了皇後的苦心!”
“……呵!”老人卻是哼聲冷笑,像在看一個愚笨透頂的人。
其實他看天下人又何嘗不是這樣?
隻不過是眼前這個位更高、權更重——但也不過就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