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小師兄
“真的!”江揚的聲音……像寒夜裡的星星。
是他幼時做夢終于被人好好地裹得像一個球,走在冰面上擡頭看到那一點近乎灼熱的白亮,也會有一瞬間想要就這樣躺下來,覺得哪怕就這樣死在打透人的橫風裡也沒什麼不好。
姒無忌提過江揚的眼睛是亮的。她說如果易容的話其實會有差别,有的人眼睛亮有的人眼睛不亮,江揚是屬于亮一些的那種。
而羌霄不知道具體是怎樣的不一樣,可能是以前還能看見的時候沒太注意過人的眼睛也分亮不亮,也可能是因為打有記憶起他都沒能看得太清楚過。
對他來說天上亮的隻有月亮,還有偶爾一兩顆星子,尤其是特别亮、特别亮的那顆。
他記得常常是至少有顆星星總能亮到叫他都能看到。
他不應該很喜歡夜空的,不像古今文人騷客在書裡描摹過一千遍一萬遍的那樣,他又看不見,可他确實喜歡偶爾能看到的時候。
他有忍不住想過那會是什麼樣子,可又覺得想象出來的就不是江揚,便也不再想。
隻是此刻、此時、這個時候,他想,
江揚的眼睛……現在……應該很亮吧?
他就也忍不住一個細小的微笑。
雖然意識到又有些細微的後悔,但就算理智也覺得其實還好,應該也不打眼,因為他記得大概就在他剛忍不住笑的時候江揚就已經撲過來抱緊了他。
江揚總是很熱,像一個幹燥的沙堡,把他包得有些喘不上氣,但鼻尖觸到的皮膚是軟的。他身上鮮少有沒被肌肉充實得過于彈而韌的皮肉,被太陽曬得厚實得好像就很難劃破,不是鐵牆一樣不會受傷,而是像……豹子?像陽光下長得很好的強健,隻有鎖骨下被怪石一樣險峻的骨骼撐薄的皮膚薄得好像可以聞見皮膚下血管烘出的熱度——
叫羌霄臉色一紅,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按頭在這家夥脖子還往下的位置而有些羞惱。
“你非要踮腳抱人什麼毛病,我明明跟你差不多高。”
“啊?”江揚茫然地撓撓後腦勺,“我沒踮腳啊,我……我又長個兒了?”
他懷疑地往後一仰與羌霄姑且分開,卻還是握住羌霄雙肩不撒手,隻是挪了挪腳步比了兩下:“哦!是長了!”
羌霄:“……”
江揚興奮得過頭,圍着他一個勁兒轉圈,東瞅瞅西看看,好像在打量什麼新得的寶貝。
羌霄:“……”
羌霄無奈:“你又新鮮個什麼勁兒呢?”
“可我就是覺得很新鮮!”江揚就停不住傻笑,眼睛裡散碎的滿河星子亮晶晶的,額角興奮出的薄汗也亮晶晶的,倒襯得這不像秋風也要漸冷的深秋,而是萬物熾烈肆意生長的隆盛夏日。
他想了想,還是又忍不住低頭又笑了。
羌霄就也靜靜地聽着,努力不動聲色,卻也是安靜地放任江揚忘記還握着他的手臂以緻不時興奮地捏捏。
前者的手興奮得像是閑不下來,每個指節都像有自己的想法動來動去。
奇怪的是,羌霄倒好像格外能忍受這種他無意識時的“閑不住”。
直到燒水的火終于好像小了,江揚也終于收斂了些,他揉了揉臉,似想到了什麼,就也露出一個有點欠的笑:“對了!那麼以後我就是阿霄的師兄了!這麼說無忌也得跟着叫我叔叔了?太好了,長輩兒了!”
“……”羌霄茫然了一瞬,陡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不由刷地挂了臉,“……你說什麼?”
江揚:“呃……不、不該這麼算…嗎?”
其實……
是該的!
但羌霄斬釘截鐵:“不能這麼算。”
江揚:“?”
江揚:“可我……啊?”
江揚也被這突然而莫名其來的堅決打蒙了。
羌霄卻好似他真說的很有道理:“因為我們實質上是同一批被恒陽……先生選成弟子的人,既然都在同一批裡就應該按年齡算,我是師兄。”
江揚張着嘴雙眼緩緩眯成一個難以理解的茫然:“可我……拜完師了啊?”
羌霄:“那你重拜。”
江揚:“啊???”
羌霄輕咳一聲,找補了一下脫口而出的不快:“我是說那不正式,正式的你得和我一起再來一次。”
江揚:“?????????”
“阿霄……”
江揚緩緩歪頭瞧他,在打量中疑惑漸消,挑高了眉,不由覺得好笑:“你是不是純不想叫我師兄啊?”
羌霄冷硬:“閉嘴。”
江揚條件反射:“哦。”
卻又反應過來皺眉思考:“嗯?”
遂也斬釘截鐵:“不行。”
“為什麼?!”羌霄實在被他這陡然又笨又機靈的勁兒弄得難受,脫口得沒那麼穩。
江揚卻認真得氣人:“因為我想當阿霄的師兄啊!都說長兄如父,如果我當了阿霄的師兄,那阿霄就能一下多好多個親戚。”
繞是羌霄也被噎得沉凝了一瞬:“……你是不是想死?”
江揚嘿嘿笑了兩聲。
這次是故意的。
江揚兩手一攤:“可我确實就是比阿霄你先入門的啊!你說對吧!師父?”
他抻脖子一喊,喊來了那頭窗戶裡正在書房挑書的恒陽的注意。
恒陽探頭看了一眼:“哦。對。”
叫羌霄梗住。
羌霄僵硬地試圖道:“……可我比他大。”
恒陽驚訝了一下,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江揚:“……啊?”
他學什麼江揚!
而且這懷疑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羌霄忍不住強調:“我及冠了、他沒及冠。”
“哦,及冠了啊?那确實是個大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