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别有洞天
說來奇怪，長安城裡倒有一條街單叫了“長安”之名——不過其實這也不奇怪，古來許多地方也似乎都有這麼一條“長安街”，大概指的不是長安城，而是取“長治久安”之意，不過也不一定，念茲在茲心向往之，或許指的也是“美人如花隔雲端”的那個長安。
隻是對于羌霄和江揚來說，那個長安相對弱些，隻要有心處處皆可是，還是長安本身這個意頭更好。
長安長安，太平長樂，類似的，各地常見的的取名裡也有取長平的、長樂的，起名一事本就圖個吉利，就連大月城裡也有這麼一條長安街，恰好正是出了皇城的那麼一條主幹道，質子府也恰好就在這條長安幹道的尾巴尖上，雖是繞了個彎彎，但總歸是離得挺近，以前在大月城裡，江揚每每出了皇宮沿着這長安街一走，也就能沒遮沒礙地直抵有羌霄在的質子府。
這長安的長安街雖說和大月的不同吧，卻也是明晃晃地擺在長安城這主幹街道體系上的一條重要大道，誰知卻也竟是通往這麒麟鬼市的默認乘車點，倒也真真是叫人驚訝。
夜深更重，露都爬成了霜，本該有巡邏兵打更巡視的地方此刻卻反而聚集了一大幫子蒙頭遮面不肯露臉的“三教九流”。
這“盛況”看得白城都是神色僵硬。
幸虧附近幾乎都是商家，還都是那種明令不能過夜的普通生意，好歹是沒叫什麼平民看到這裡晝夜颠倒的“熱鬧”。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慣去鬼市的人倒也多知情識趣得很，也就他們這幾個新來的偶爾低低交談幾句。
此刻他們這一行也都差不多是與别人相似的打扮，人手一副面具或帷帽，戴帷帽的是歌紅兒，白城則是拿了張銀制的面具，做工精巧，看來有模有樣的，倒是江揚和羌霄帶的卻不過是傍晚市集上随手買來的面具，一個齊天大聖，一個天蓬元帥，看來就準備得很敷衍。
江揚到底是沒敢把二師兄的面具拿給羌霄戴，不過他自己戴着倒也是怡然自得得很，甚至還搖頭晃腦地故作可惜得直嘀咕：“哎！可惜沒時間細找了，不然我帶了二師兄的怎麼也該給阿霄配個嫦娥的才對嘛！”
羌霄被他蓄意在惹惱的邊緣反複撩撥卻也沒太着惱，隻涼涼地反噎他一噎：“沒那種好吧？”
“——那昭君的？貂蟬的？”江揚卻仍笑眯眯地說，“阿霄你喜歡哪個？等有空了我可以都給你找來！”
倒說得好像羌霄有什麼古怪癖好似的。
羌霄聽得無語，假笑了一下，冷幽幽道：“你怎麼不直接說我喜歡穿女裝算了？”
“啊？原來阿霄你喜歡穿女裝嗎？”江揚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卻也竟敢繼續厚着臉皮故做驚訝地曲解，“阿霄那麼好看，女裝估計也不差，等哪天你穿了可一定也得叫我瞧瞧！”
這可就胡說八道得越發沒譜了。
羌霄雖然看不見，但自覺有那個認知，覺得女裝之所以好看到底是要合襯女孩子的身形，這一個男人再怎麼單薄瘦弱，身高肩寬在那卡着，身形上都難有幾分合适可言，不吓死個人就不錯了——
何況他到底什麼時候認了這女裝的癖好啊？自說自話得還挺熱鬧。
羌霄抽了抽嘴角，到底還是懶得理他：“……照你這麼說我還得謝謝你是怎麼着？”
江揚卻是随手一揮十足得坦然爽快：“不客氣！我就是這麼懂得欣賞！何況咱哥倆誰跟誰啊？”
莫名多了個女裝癖還得謝謝他的羌霄：“……”
若是姒無忌在，大概就能比另兩個面上守禮的更犀利地點評出來——人不要臉果然是制勝争論的良方。
月生月落，轉眼也過去了不少柱香。冬夜裡的寒風吹得人直打寒顫，江揚雖不怕冷，挨着貼緊給羌霄擋風的身體直像個火爐，卻也是叫這幹等等沒了脾氣。
于是啧啧兩聲直道：“這拿喬拿得也忒過了吧？阿霄，你說咱這算不算衆裡尋他千百度，為誰風露立中宵啊？”
聽得羌霄倒是忍不住扯了下嘴角：“……你跟伍延德學什麼不好，這麼無聊的事也能被你掉書袋掉得這麼膩歪。”
江揚愣了一下，旋即卻不太打緊般笑道:“哪就膩歪了啊？我若當真和人膩歪纏綿去了阿霄你不得生氣啊？”
羌霄不答反道：“這整個鬼市規模不小，你若挨個纏綿過去隻怕是鐵打的精力也不夠用。”
江揚卻仍是笑道：“其實擒賊先擒王，就算真要我犧牲色相深入敵營也不必個個都要暧昧一場吧？何況這鬼市裡應該沒幾個違法亂紀的姑娘。”
羌霄挑眉涼涼道：“誰讓你耽誤人家姑娘了？‘擒賊先擒王’，這鬼市最大的閻王可是個男的。”
他這樣面無表情地語出驚人，嗆得江揚都猛地咳嗽，卻是很快失笑，又直搖頭道：“阿霄你這可也忒為難人了，這難度一下子就應該上去了十好幾個台階吧？我一個大男人又怎麼會知道男人喜歡什麼？”
他指的自然是不知道“喜歡男人的男人”會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羌霄卻也學他故意曲解着輕慢道：“你是男人，本就該知道男人喜歡什麼，若連男人的喜好都不知道，又怎敢說就能知道女子的？這不就更不合理了麼？”
“這……”江揚也難得被噎住了。
羌霄含笑拍了拍他的肩，眯着眼睛冷飕飕道：“所以話說回去你這臆想出的能與人暧昧的本事根本就不行，毛頭小子一個你可就别想了。”
——到底也算是将了他一軍。
江揚被他噎得死了，好好的男性自尊心都被打擊了一下，也隻能委屈吧啦地撇了撇嘴：“誰說的？就憑我這麼風流倜傥的——”
羌霄仍然噙着那笑說：“畫裡的紙片人更倜傥，你要和他們比麼？”
“……”江揚嗷嗷地委屈着窩火，“阿霄你也太低估我的魅力了！”
“你有什麼魅力？搞笑麼？”
江揚梗着脖子挑眉：“阿霄你怎麼能說我搞笑呢？我明明就很風流倜傥英俊潇灑文采斐然超常發揮氣度不凡！”
“……”羌霄沉默了一瞬，笑了，有種無可奈何就也幹脆“習慣了”“算了”的氣定神閑，甚至還施施然地給他解釋了一句，“我問的是，你說的魅力是搞笑麼——不過你這話也着實搞笑，你要那麼理解倒也不差。”
“……”
他二人你來我往雖都不是認真，然而天南海北的胡扯間卻也容不得别人插嘴，一唱一和接得可快，就連思維跳躍都像是一起跳的，單把别人都落下得更狠。白城在一旁看着，許久也不知該說點什麼，隻覺得着實插不進去，就也默默聽着，直到有機會開了口，才小心地說了幾句，卻還是惹得羌霄不快，就也争執了幾句。
好在一旁總有江揚及時叫停，而那鬼市也很快顯露出了蹤迹。
“來了。”
“哪來了？”江揚聞言就往四周一瞧，隻見空蕩的大道上仍是空蕩蕩的，隻有他們這裡等候的人影擁擠，江揚小心地将羌霄又與擁擠的人群隔開些，随口問道，“阿霄你聽到什麼了？”
羌霄就也幹脆指了指腳下。
江揚眉頭一皺，表情見了鬼似的不敢置信——他卻不是不相信羌霄，恰恰相反，正因為他太相信羌霄的判斷，才會驚異得活像是見了鬼——
雖然這“鬼”也不大，驚異也沒驚異到那個份兒上，頂多是見了隻乳臭未幹的小鬼——略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