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時教室裡已經安靜下來,隻餘下最後一個收拾垃圾的值日生,從靠窗這兩列起,今天是第一排和第二排值日。
溫念和這個男生不太熟,連他名字都記不得,沒打招呼,悄悄離去。
出了教學樓,偌大的校園這會兒也沒剩下多少人,都回了宿舍,隻有路燈寂靜的灑下昏黃的燈光,柔和的蔓延,将周圍花草樹木照的影影綽綽。
溫念一個人的時候,愛挑小路走,總覺得這樣更有安全感一些,倘若碰到了認識卻不太熟識的人,也不必硬着頭皮尴尬的打招呼。
她沿着靠牆的一條小道往宿舍走,路燈燈光不能完全照到這裡,稍微有點昏暗。
但她喜歡這樣的昏暗。
走至半程,路過圖書館的房檐,溫念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什麼聲音。
一道,有點熟悉的聲音。
幾乎是一瞬間,溫念停下腳步,擡眸。
兩米開外,一道人影隐匿在有些昏暗的燈光中,手裡夾着一支煙,吸煙的瞬間,火光明滅,照亮了那張臉。
是陳知衍無疑。
他在抽着煙跟人打電話,說話的空檔裡,時不時吸一口,喉結上下滾動間,再從唇間吐出白色的煙霧,那動作看起來很熟稔。
隻是他表情看起來似乎不是很好看,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聽。
透着一股溫念從未聽過的冷淡。
帶着刺兒的那種冷淡。
像是在跟電話對面的人吵架。
隔太遠,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不算高,溫念聽不清他究竟說了什麼,隻從他和平時不大一樣的周身氣息判斷出,他此刻大概并不想被人撞見這一幕。
盯着那道身影看了有一會兒,溫念做出了決定,從反方向離開,裝作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
隻是今晚大概注定她要和陳知衍打這個照面,溫念放輕動作轉身,剛邁出一步,腳下踩到了一片枯葉。
很細微的聲音從她腳下傳來。
隻是這道細微聲音,在這樣安靜的夜裡,着實顯得不算細微。
兩米開外很快傳來一道極冷的聲音,帶着一點侵略性:“誰?”
好像,走不了了。
在身後漸近的腳步聲裡,溫念攥着校服衣擺有些僵硬的轉身,隔着昏暗的夜色,對上陳知衍的視線。
待看清是她,那張臉上的侵略性消散幾分,但依舊透着一股冷:“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正要回宿舍,剛好路過這裡。”溫念無措又不安的解釋,生怕在他心裡留下一個偷窺者的不堪印象:“我真不是故意的……”
陳知衍沒說話,隻是審視她,半晌,他撣了下煙灰,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今晚不管你聽到了什麼,看到了什麼,都别說出去。”
“我什麼都沒聽到。”溫念如實說,說完,又看着他手中的那支煙,認真道:“也不會說出去。”
主動跟别人搭話,對她而言已經是難之又難的事情。
洩露别人秘密,更是不可能。
更何況這是陳知衍。
任何人都可能做出傷害陳知衍的事情,但她永遠不會。
哪怕她并不贊成高中生抽煙,哪怕校規裡也明确規定了這一點,哪怕,她一向循規蹈矩。
但陳知衍在她這兒,可以有特權。
短暫沉默中,不遠處的女生宿舍樓裡傳來哨聲,那是再有十分鐘就要熄燈的征兆。
不能再久留,再久留會回不去。
溫念收回視線,有些不舍的看向陳知衍:“快熄燈了,沒有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陳知衍“嗯”了聲,興許是吸煙的緣故,嗓音有些啞。
溫念低着頭,慢吞吞的從他身側掠過,煙草的味道鑽進鼻腔,有些嗆人,讓她忍不住想要有些咳嗽。
她壓了壓喉間癢意,忽然想起外婆之前跟她說過的一件事,說是他們隔壁的那家老頭,就是因為吸煙得了肺癌,最後走的很痛苦。
腳步不自知的放慢,一句話在喉嚨口滾了又滾,最後還是沒忍住。
溫念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道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陳知衍。”
男生一張臉隐在煙霧中,隐約有些看不清:“怎麼?”
溫念想告訴他别抽煙,對身體不好,到最後張了張嘴,還是隻吐出一句毫不相幹的話:“沒什麼……你也早點回。”
她想,以他們的關系,她并沒有資格對他說出這樣的勸誡。
她對他算什麼呢?
也許隻是一個有過幾次照面的再普通不過的同班同學。
一個普通的同班同學對他說出這樣的話,或許隻是讓他覺得越界和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