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念看不到外婆的臉,卻看到她顫抖的肩膀。
那是無聲的自責。
溫念的眼淚再忍不住,她從後面抱住外婆,臉貼在外婆的背上,眼淚洇濕了外婆衣服:“外婆,不是的,不是的……”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外婆……”
許久,外婆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回過頭來。
那雙渾濁的眼睛已經不再流淚,卻依舊紅着,緊接着,外婆擡手,輕柔的揉了揉溫念的腦袋:“念念你放心,外婆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
溫念點點頭,她也要更加小心,不讓外婆再為她擔心。
安靜幾秒,外婆起身去拿醫藥箱,為溫念上藥。
隻是太痛了,哪怕外婆的動作已經足夠輕,溫念還是疼的皺了眉,眼底泛起一層水光。
好不容易等到上藥結束,終于長長松了一口氣。
外婆收拾醫藥箱,忽的想起溫念剛剛提到的同班男生:“對了念念,你剛剛說的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
“陳知衍。”不知道陳知衍這三個字到底是什麼靈丹妙藥,說出口的那一瞬,好似連疼痛都忘了,溫念表情一下子恢複正常,又認真重複一遍:“外婆,他叫陳知衍。”
“改天請人家到家裡吃頓飯吧,就當是感謝。”
溫念想到回家之前被拒絕的邀請,她猜測,陳知衍并不習慣到别人家做客。
“外婆,還是算了,他可能會不自在。”
外婆想了想:“那就送個東西吧,總不能沒有任何表示。”
“好。”
一餐飯後,疲憊又驚慌的一天終于落下帷幕。
夜裡,躺在床上,那股後怕才肆無忌憚的混着密密麻麻的痛意鑽出來,哪怕溫念緊緊的用被子将自己裹住,那股驚懼都如影随形。
今天無論是面對陳知衍,還是外婆,溫念都不想他們太過擔心,于是拼命的将那些恐懼全部都壓下,假裝自己沒有很害怕。
此時此刻,獨自一人,卻再也無法強裝冷靜。
溫念想到那三人惡魔一樣看着她的目光,想到落在她臉頰身上的觸感,所有的一切,都那樣叫人作嘔,叫人毛骨悚然。
她的身體在被子裡不住的顫抖,感覺渾身像裹了一層寒霜,怎麼都暖不起來。
直至,溫念目光觸及被她整齊疊好擺放在床頭的校服外套。
那是陳知衍的外套,比她的大很多,此時還殘餘陳知衍身上清爽的味道。
像是能驅散一切叫人作嘔的味道。
頓幾秒,溫念将那件校服外套拿過來,抱進懷裡。
這一晚,嗅着鼻尖那股淡淡的味道,她才終于放松下來,慢慢入睡。
隻是睡得并不好,一夜驚醒好幾次。
翌日,正精神不佳的做作業,收到廖書婷的電話,問她昨晚情況。
溫念隻答不小心摔了一跤,叫她别擔心。
挂斷電話,溫念想起洗衣服這事。
她當然是想自己洗,但她的手現在還不能沾水,早上也隻是拿毛巾簡單擦了擦臉。
于是溫念拜托外婆幫忙。
兩天的休息時間一晃而過,到周日返校,外婆騎了電瓶車要送她去學校,溫念才意識到外婆周五晚說的那句“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了”是什麼意思。
正好溫念心裡也有點不安,就沒拒絕。
外婆一路将她送至校門口,又遞給她一瓶新腌的小菜:“這個,給小陳那孩子,就當是感謝。”
溫念從外婆手裡接過,跟她揮揮手,進了學校。
進教室沒多久,廖書婷也來了,看到她的手,吓了一跳:“怎麼摔這麼厲害?”
溫念眼神閃躲:“沒好好看路。”
廖書婷戳一下她腦門:“你呀。”
在廖書婷之後,并無人過來問她情況,溫念也沒聽到任何有關周五小巷中的事。
陳知衍果真言而有信。
說來也巧,這念頭剛落,陳知衍從門外進來。
溫念本來想将校服和小菜一并給他的,隻是教室裡現在人多眼雜,索性就一直等到下了晚自習。
晚自習結束一刻後,班裡人終于走差不多。
看着正轉筆看題的陳知衍,頓了頓,溫念小聲喊他名字:“陳知衍。”
陳知衍擡眸。
溫念将一個包裝袋遞給他:“你的校服。”
陳知衍接過,卻見溫念手裡又遞過什麼東西來。
似乎是個玻璃罐。
正疑惑着,溫念出聲:“這是我外婆親手腌的小菜,外婆說,謝謝你那天幫我。”
陳知衍盯着那瓶小菜,一片一片清脆的卷心菜,間或夾雜幾片顔色豔麗的胡蘿蔔片,還有很多紅豔豔的小辣椒。
眼底閃過一道光,遲疑幾秒,對上少女發亮的眼睛,陳知衍還是接過:“客氣了。”
溫念搖搖頭,不再逗留,簡單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陳知衍将筆一扔,套上外套:“我也要走,一起吧。”
心頭一跳,溫念應聲:“好。”
兩人一塊兒下了樓,閑聊着回宿舍,夜風微涼,送來陳知衍身上的味道。
聞着那股熟悉的味道,溫念的心輕的像是要揚起來。
她和陳知衍,現在,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