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歸傘心裡想着事,沒聊多久就打發走了林雨停。
她開始思考眼球怪物的情況。
這所醫院住了也有幾個月,前天晚上還是第一次遇見眼球怪物。
也有可能,與她隻有那天晚上睡不着亂跑有關。
林歸傘找來一個筆記本,在上面寫下“夜晚出沒”四個字,又在後面打了個問号。
緊接着寫下一行“瘋人院是眼球怪物的領地”。
林雨停的怪物形态她是見過的,絕不是那天所見的腐屍,而是各式各樣的黴菌細菌覆蓋,色彩斑斓形狀歸整,忽略驚悚感,甚至稱得上一句漂亮。
因此林歸傘有理由猜測,林雨停踏入醫院狀态會被削弱,一旦表露威脅就會被眼球怪物強行驅逐。
至于第三點,林歸傘遲遲沒有動筆。
墨水自筆尖向外滲透,在紙上洇開大片黑斑。
她的思緒也被牽引回漆黑的夜裡,如果那晚她所見到的并非幻覺,護士披了人皮,将病人送入地下室供眼球怪物吸食腦髓,還有臉上長滿眼球的醫生。
如果這些都不是假的,而是确有其事——
咚咚咚!
忽然響起的敲門聲,驚得林歸傘下意識藏起筆記本,驚懼地看向門口。
“不好意思,吓到林小姐了?”
來人是主治醫生拉斐爾,他身後還跟着幾位護士,“到了每天例行檢查的時間,林小姐現在方便嗎?”
林歸傘謹慎地點點頭,端詳拉斐爾那張面容。
說起來,拉斐爾醫生有一雙藍眼睛。
和眼球怪物一樣。
例行檢查就是護士每日跟她體檢,期間拉斐爾與她聊天,确認精神狀态。
不過今天有所不同。
看出林歸傘對他們陡然生出防備心理,一舉一動都顯得拘謹,像是随時警惕護士變臉冷不丁張開血盆大口。
拉斐爾提議道:“林小姐,今天陽光不錯,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醫生?”林歸傘不明白他的用意。
拉斐爾笑着說:“适當的運動和欣賞美景,有助于心理健康。”
他回過頭偷瞄了一眼,見護士收好聽診器血壓儀等器械,正向門外走。
仗着她們聽不見,他傾身靠近林歸傘,食指抵在唇前,用隻有他們二人能捕捉的音量狡黠道:“剛好我也趁機摸一會兒魚。”
林歸傘被他逗笑,不自覺松懈幾分,“好啊。”
花園裡,有許多穿着和她一樣病号服的病人,林歸傘特意留心他們的長相,從中找到了一張熟悉面孔。
正是那晚被眼球怪物吸食腦髓的病人之一。
三十歲左右的普通長相,神色木讷寡言,舉止有幾分孩童的稚拙。
他正坐在樹下蔭涼處,歪歪扭扭拿着油畫筆塗鴉,身後赫然是将他送入地下室,撬開他頭蓋骨的那名護士!
疑似患有自閉症的男人停筆,臉上沒有表情,乖巧向護士展示他的畫作。
護士似乎笑了一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林歸傘猛然收回視線,又借着餘光打量。
剛才那一幕仿佛是她多想,護士的動作一觸即分,這之後二人的表現都很正常。
“怎麼了?”
察覺她散步時分心,拉斐爾問了一句。
“沒什麼。”林歸傘心不在焉,轉頭卻對上拉斐爾鏡片後蔚藍色的雙眼。
“對了,我想問醫生一件事。”
拉斐爾眨了眨眼,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說吧。”
“急診樓一層的樓梯間,有一扇上鎖的門,我看其他樓層的同一個位置都沒有門,唯獨那裡有。”
林歸傘輕聲問,“所以那扇門的背後是什麼?”
拉斐爾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停下腳步,用一種沉默卻複雜的目光凝視着她,許久後才歎聲開口,“你覺得是什麼?”
“長着翅膀的眼球怪物?”
林歸傘瞳孔一縮,緊接着後退幾步,“醫生怎麼知道的?”
拉斐爾:“……你自己說的,出現在幻覺裡的怪物。”
“放輕松。”他扯了扯臉皮,倍感好笑,“我是貨真價實的人,臉上也沒長多餘的眼珠子。”
“還是說你覺得我在騙你,前天晚上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覺,醫院裡的醫生護士,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怪物的幫兇?”
拉斐爾每多說一個字,林歸傘的心跳便快上幾分。
自己的心思被他猜透了。
“是不是覺得你的心思被我猜透了?”
林歸傘一陣悚然。
拉斐爾卻笑得愈發無奈,“我可是你的主治醫生,精神病學和心理學上的,你那顆奇思妙想的大腦在想什麼,我比你自己還了解。”
林歸傘頓時惱羞成怒,“醫生!”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拉斐爾告饒似的舉手投降,“既然這麼想知道那扇門背後的秘密。”
他向林歸傘發出邀請,銀框眼鏡後,蔚藍色的眼珠微微轉動,“等改天有時間了,我親自帶去你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