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青蛙們擠擠挨挨,不留一絲空隙,上百雙眼睛直勾勾盯着車内的二人。
吱呀——
大巴車身傳來毛骨悚然的聲音。
咚、咚、咚!
它們不再徒勞觀望,而是有序地撞擊起了窗戶。
在如此浩蕩的數量之下,大巴車成了一葉小舟,随時有可能傾覆。
“得想個辦法出去。”林歸傘說,“我之前看到護士用對講機通知了保安。”
“從我們落地到現在隻過去了幾分鐘,你猜保安和護士趕來還要多久?比起這些青蛙哪邊更難對付?”
陶澤臉色陰沉,心底已有了答案。
保安護士就算下一秒出現都不奇怪,危險程度隻會直線拔高。
他情緒煩躁得很,再一聽林歸傘依舊平靜的叙述,不由帶着些怨氣問道:“你就一點不帶怕嗎?”
“怕得不行。”林歸傘實話實說,“但是不能放棄思考。”
陶澤抿了抿嘴,不知為何氣消了些,順着她這句話也開始轉動大腦。
“你為什麼要救我?”他忽然問。
林歸傘不知道他都這時候了問這個做什麼,但還是回答,“護士異變的時候,你沒有松手讓我落入它口中。”
“雖然你之前有抛下我的意圖,但不是真的壞心眼。”
“既然如此,想救便救了。”
陶澤哦了聲,撓了撓一頭卷毛,“等見到眼球怪物,你打算對祂做什麼?”
林歸傘看了他一眼,心知這就是二人最初的分歧,“我要用祂對付殺害我父母的仇人。”然後回歸到日常生活。
“仇人?”陶澤默念道,“就是你那個同為怪物的養兄?”
林歸傘點頭。
“行。”陶澤站起身,“那就不算白忙活了。”
說完這句意義不明的話,他趾高氣昂吩咐林歸傘,“幫我看看大巴的油箱還剩多少?”
林歸傘似乎猜到他打算做什麼,腳步略顯遲疑。
陶澤翻了個白眼,“你還能想出第二個辦法嗎?靠你手裡那個精緻小巧的錘子?”
林歸傘磨了磨牙,路過卡在門縫裡一隻還在掙紮的青蛙時,順手給了它一錘子的解脫。
“油箱快要見底了,但勉勉強強還剩了些。”
陶澤的嗓音有些含糊,“行,快來幫忙。”
林歸傘轉身,正見他粗暴撕扯下所有窗簾,一條條裹在四肢等關鍵部位,用牙齒系緊。
“有些地方我夠不着,幫我一把。”
突然,一陣劇烈的搖晃疊起,林歸傘腳下不穩,耳邊聽到遠遠傳來的嘶吼聲。
“快,沒時間了,保安護士趕到了!”陶澤吼道。
林歸傘眼神一凜,話不多說抄起窗簾替陶澤裹好緻命部位。
期間隻聽他道:“我先出去打開油箱,即将點火時會通知你,到時候你隻管往前沖,一直進入到地下空間。”
陶澤厲聲道:“記住不要回頭,更不要有絲毫遲疑!”
林歸傘一頓,打好最後一個結。
陶澤不用看也知道她是什麼表情,撇了撇嘴,“别自作多情,搞得好像有多麼悲壯,我沒打算送死。”
“就當還你一次,這次我主動給你當誘餌。”
“而且你背後還站着個怪物,要論起拆醫院,你比我更有希望。”
陶澤試了一下,打火機在五指間靈活轉動,被裹成粽子也不影響,他點點頭,即将推門前色厲内荏道:“雖然我不打算死。”
“但是你别忘了我的犧牲,可千萬要成功,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林歸傘哭笑不得,上前和他一同推門,“别啰嗦了,再說下去咱倆得一起當鬼。”
青蛙們逮着空隙魚貫湧入,陶澤費勁擠了出去,反手關好門。
他聽到林歸傘在裡面敲地鼠,清理漏網之蛙,身體還沒往前走幾步就越來越沉,原來是數不清的青蛙試圖将他啃食殆盡。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綠色,像是無數蠕動的蟲,晃得眼暈。
陶澤分開蛙潮,扯掉腦袋上礙事的青蛙,視線清理一空,終于找到了大巴後車箱,撬開車蓋。
窗簾布被拉扯得很緊,最外層已經被咬開,皮膚都能依稀察覺痛感。
陶澤抓緊時間,拉了幾下油箱也紋絲不動,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扯下手臂上最後幾層窗簾,一口勁塞進油箱,等裹滿了汽油再卷成團扔出去。
他強忍被青蛙啃咬的劇痛,用另一隻尚未沾染汽油的手,點開了打火機。
“就是現在!”
林歸傘敲碎了車窗,毫不猶豫翻了出來。
熱浪幾乎是下一秒襲來,熊熊烈火舔舐她的後背。
林歸傘沒有回頭,她聽到陶澤嚣張的挑釁聲,中氣十足,沖着保安和護士。
心下稍安,她筆直朝向急診樓大門,帶着孤注一擲的沖勁,越過不明所以的病人家屬,直插保安的防線。
一路狂奔,在心底演練過無數次的路線。
終于,她站在了那扇落鎖的門前。
身後是怪物護士長着毛的大手,正用力拖拽自己的肩膀。
林歸傘隻專注于眼前,一錘敲下,砸開了老式挂鎖。
安全門的摩擦聲無論何時都很刺耳。
尤其醫院變得鬧哄哄的現在,更是清晰響在耳畔。
依舊是那天晚上熟悉的祭祀石台,六對羽翼覆蓋的眼球怪物,正睜眼凝視不速之客。
隻是這一次,眼球怪物的旁邊正站着一人。
林歸傘被怪物護士鉗制住,身體動彈不得,卻一個勁死死盯着,目光複雜之中還帶着心灰意冷的了然。
“果然是你,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