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她有點兒驚訝,“外國人不是最愛辦交際舞會嗎?”
“是,但我沒去過。”
“怎麼不去?”
“沒有你的舞會,不算交際舞會。”
她抿了下唇,眼睛裡跑出亮晶晶的笑意,又好笑又心疼。
“但我去了很多次哦。”
起了一陣風,他伸手捂了捂她的耳朵,目光溫柔:“成為你的舞伴之一,我也很高興。”
施遼搖搖頭,很認真道:“但是你是我第一個主動邀請的人。”
她後退一步,微微欠身做了個不甚标準但很優雅的屈膝禮,手臂在空中虛虛繞了幾個圈,然後伸向他:
“親愛的麥基布克先生,你願意和我跳一支舞嗎?”
他站着,借着月光看她,思緒恍然飄回四年前的一個夜晚,他還在山裡的帳篷裡住着,吃過晚飯,送信的人帶着一捆信走了進來,同事們都圍在一起興奮地互相看信,他想走,卻忽然聽到有人舉着一張小卡片辨認:
“這是哪個信封破了掉出來的?這畫的是...貝殼?”
他目光無意間瞥過去,覺得眼熟,下一秒認出來是他送她的那張小雲母後,心裡又複雜又驚喜。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他撥開那堆信,找到了一張寫着“寄張默沖”的。
丁青簡喝得沒了意識,甚至哼唱起來:“誰是貝殼?誰是貝殼?”
同事們哄然大笑,結果看着平時最不愛說話的張默沖走過去,接過那張小卡片,罕見地臉紅了,“我是。”
現在,她就在眼前,咫尺之距,那種等不到回屋就借着月光讀信的急切和心動,跨過無數的或喜或悲的日夜,再一次,被同一個人帶給他。
“再不答應我就生氣了?”
她見他傻站着不動,笑道。
握上她的手,随着她的動作慢騰騰地反應,他才回味過來,麥基布克,magic book.
人群和嘈雜都被隔在樹影之後,天地在舞者的眼中旋轉。
沒有華美的燈光和禮服,施遼身上穿的還是一件又厚又寬的防風外套,似乎和浪漫毫不沾邊,但此刻,如果有什麼比圓月還澄澈溫柔,那一定是愛人的眼睛。
無意間,他踩了她一下,有些窘,慢吞吞道:“對不起。”
她卻沒表态,擡頭看着他,眼睛直勾勾的,手維持着扶在他肩上的姿态,然後踮起腳尖,輕輕含住他的嘴唇。
她不敢動,貼了一會兒,覺得親吻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于是又吸了一下,但他還是沒反應。
一陣風掀得樹影叢動,仿佛有人在樹後走動,施遼有點兒心虛,結束了這試探性的一吻,趕緊低下頭,躲在他的懷裡。
她太緊張了,緊張到不知道此刻貼在一起的胸腔裡,到底是誰的心跳得更猛烈一些。
風聲又歸于寂靜,她才慢慢和他分開一些,想引導他繼續跳,還沒徹底擡起頭來,他的氣息忽然靠近,鼻尖擦過她的鼻尖,直接尋到她的唇。
來勢洶洶,施遼要微微後仰着承受,懵懵懂懂地回應着,斷斷續續,唇齒相連。
親到最後,她有點兒站不穩,腳下忽地踩空,情迷意亂之際乍然分開,兩個人都還愣了一會兒,施遼先笑出了聲,張默沖無奈一笑,這回雙臂将她箍住,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湊過去。
第二次,他的動作輕了很多,施遼嘗試閉眼,感覺唇瓣上有什麼溫濕的東西在很輕柔地吮着,揉着,來來回回輕含又深探着。
最後還是她實在是喘不過氣,雙手推開他,結束了熱烈又纏綿地第一回接吻。
然後,都暈乎乎地,牽手往回走。
“對了,我要和你商量一個事情。”
“什麼?”
“錢的問題。”她很認真地道,“你看,我肯定不能白沾你的便宜...”
他忽地站住,一臉錯愕,施遼才明白他會錯意了,趕緊解釋:“不是不是,不是剛剛那個,我說的是這一路上我們應該平分财務支出...”
張默沖一隻手臂搭在她肩上,笑得附身臉埋在她肩上,好像故意壓着她似的。
“你聽到沒有?”
他手臂勾了勾她,壓着她的耳朵,“你先說,‘剛剛那個’怎麼樣?”
她倒也認真想了,答:“...好像做夢一樣...”
難得的放松,卻在這疲于奔命的生活的像一場不該有的夢。
他頓了一下,沒有說話,仰頭看去天空。
“施遼,擡頭。”
“嗯?”
“這棵樹好看嗎?樹形舒展,蔓延,葉片像星星,阿聊,你認識這棵樹是什麼嗎?”
“元寶楓?”
“對,”他低頭,直看入她的眼底,“你沒有在做夢,我希望以後你想起今夜,首先想到這棵漂亮的樹,然後告訴自己,這一路的底色不是困難,而是風景,是最與衆不同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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