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間,周遭一片鴉雀無聲。
謝泉清低垂着眼眸,誰知道他的臉龐在此時已經紅暈成什麼樣子。若是一定要說,謝泉清隻覺得那煮熟的蝦仁也不過如此。終于在衆目睽睽之下謝泉清終于是從他衣袖中取出了那份衆人心心念念的下詭道。那點兒武功秘籍被寫在一方羅帕上,倒也怪不得被宴不臣貼身攜帶,還害得他找了這麼久。
當天下大半人心心念念的《華陽冊》終于為此露出了真面目。在之人倒是恨不得一瞬間将整個眼睛都鋪在上面。
謝泉清也在此刻遲疑起來,難不成真的要将下詭策交給眼前之人。他、他們可都不是什麼善茬。
正當此時,宴不臣卻是再次揮動功法,直接将謝泉清手中握着的下詭策給震飛了出去。随着手中猛然一松,謝泉清倒是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宴不臣。
宴不臣倒是格外平靜,身子又再度朝着他的胸口前蹭了蹭。美其名曰:“本座可是為此受了傷,接下來倒是要多加勞煩我們家阿醜了。”
謝泉清:“……”
這邊,他們一群人為了下詭策可以說是搶得你死我活。這下詭策剛落到姚汪雨手裡,就墨蠱君使計謀奪走,張染緊随其後。頓時間,林子裡又是一片混戰。
陌也此刻倒是無暇他顧,在衆人不曾注意之時,提着劍邁步來到他們兩人面前。其意思不言而喻:《華陽冊》三卷他們今日都要為此留下。
隻是可惜了,謝泉清終究給不了他完整的《華陽冊》,因為中君道的下落,他至今也是無從得知。可偏偏眼前的人都不是這麼認為的,他們不會聽他的解釋。
陌也握着的長劍微微擡起,劍鋒正要對上謝泉清之時。突然周遭發生了變化,山間的寒風愈演愈烈,頭頂時不時些許光亮閃過。他起疑之時,擡頭打量着四周。
下一刻,隻聽見一道清脆的碰撞聲,陌也手中的長劍便由此徹底偏移。再次看去,眼前赫然多了一道身影。那人雖是黑紗覆面,但是倒也不難從中識得他的真實身份。他握着的長劍抵上了陌也的脖頸,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回眸間努力壓低了嗓音:“放他們走。”
陌也笑着:“想從我們手下救人未免也太過不知所謂……”
“我說放他們兩個走。”那人又重複了一遍,視線掃過他身後的那群人,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傷。“我雖是不才,但你們要是執意如此,也必定會盡全力,就算同歸于盡也要在所不惜。”
話音落,那人甚至沒有給陌也對此說廢話的機會。便看向身後的謝泉清說道:“趕快走,走得越遠越好。”
謝泉清略微飄遠的思緒被漸漸拉回,看着他的身影點了點頭,“嗯,你也要多加小心。”
“嗯。”那人悶聲。
謝泉清摟着宴不臣腰肢的手緊了幾分,随即踏着輕功消失在遠處層疊的樹影之下。
那人見狀,手中握着的長劍又緊了幾分,腳步也将近了些許。
眼見到手的東西就這麼飛了,剩下的人當然是不願意,紛紛提着自己的武器準備教訓教訓他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誰知還未走幾步,就被站在前面的陌也伸手阻止。陌也嘴角微微上揚,看着眼前之人,不曾言語那人便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對着他的長劍緩緩松懈,卻又在片刻之後再度緊繃,直至踏着輕功離開了這個地界。
周圍的人不明其意,姚汪雨在觀其意之後,更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上前質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
陌也卻不想搭理他,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來這事情,可是比他想象得有趣多了。
“你!你什麼态度,一點規矩也沒有,這也太過分了。”姚汪雨繼續叫嚣着。
卻在下一刻被他的師尊張染阻攔,他的視線落在謝泉清他們離開的方向:“好啦!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咱們有的是時間。不急。”
此時,頭頂的月光已經被烏雲遮擋得差不多了,行走在林子裡,又帶着這麼一個人倒是着實有些困難。可好不容易才為此掙脫,若是再落到那群人手裡才真是又一大劫。所以即便謝泉清的身子再度疲憊,也隻能絲毫不停歇地繼續趕路。
待到兩人徹底走出那片林子,謝泉清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了。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摟着宴不臣穩穩落地,還不曾說些什麼,一側的宴不臣就在此刻出了狀況。又是一口鮮血從口腔裡噴湧而出,謝泉清頓時間慌了神,掌心輕輕拍打着宴不臣的臉頰,“喂,宴不臣你醒醒呀!醒醒?”
此時的宴不臣已經徹底墜入昏暗,對外界的事情自是無從得知。
這荒郊野外的這上哪尋藥材都是個問題。
可無論如何,他也不能繼續看着宴不臣這般。
謝泉清心一橫,當即來了主意。雖說仙魔兩道,但那日山洞裡宴不臣竟然能為他療傷,那麼便是有辦法的。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他要為此簡單處理好自己的傷勢。
他先是脫下自己的外衫,将宴不臣放在上面,盡可能地為他蓋上衣服,避免天氣寒涼雪上加霜。自己則是找了一片空地打坐,屏氣凝神間金肯的壓制住體内的毒素。将它們困于一處,以方便自己為宴不臣療傷,雖然這樣做的後果尚不得知,可眼下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大約半炷香後,謝泉清緩緩睜開眼睛。下一刻胸口間又是一陣抽痛,他下意識地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氣。“雖然花了不少工夫,但總算暫時壓制住。接下來就是……”
謝泉清說着視線落在一側的雙眼緊閉的宴不臣身上,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身子扶起來。指腹搭在他的脈搏上,“還好尚有一息尚存,否則你宴不臣就真的要成為那些人的劍下亡魂了。”
緊接着就是源源不斷的内力自他的掌心湧出,落在他身上。通過血管遊走在他的五髒六腑,為他一點點療傷。謝泉清不記得究竟過了多久,他隻感覺自己的内力像是一點點被眼前之人掏空,他就像是一個窺不見其意的無底洞。洞口隐隐傳來絲絲冰涼,也許在下一刻就自洞内延伸出無數隻觸角死死地纏繞上他的腰肢,隻是輕松一拉謝泉清整個人便會就此墜落萬丈深淵。
可他不能松手,不能!
若是就此松手,那麼一切全部都是前功盡棄了。
屆時,那些曾經欠下的情誼便再無償還的可能。
謝泉清沉浸其中,全然未曾注意。随着一陣寒風襲來,一雙腳步已經落在他不遠處的土地上,并且提着劍邁步朝他走來。
而此時的謝泉清絲毫未曾察覺到危險即将來臨,可對方的目标倒也不是他。劍鋒漸漸扭轉,直直地對上一側的宴不臣。就在他一不作二不休,提着狠狠地刺過去的時候。謝泉清猛然睜開眼睛,對着他就是一擊。兩人頓時間扭打在一起,尚未過幾招,謝泉清便因此體力不支。緊接着當着那人的面就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哐當一聲,是長劍從手中滑落的聲響。
那人慌了神,快步來到謝泉清面前,剛将他攬入懷中,詢問的話語聲尚未說出口。謝泉清便率先一步順勢扯掉他面上蒙着的黑紗。他下意識的阻攔可已然是來不及,隻能任由自己徹底暴露在他面前。自己則是支支吾吾地說着那句話:“師、師兄,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隻是……一時興起……一時興起而已……”
而此時謝泉清的身子像是徹底被抽空一般,失去了支撐,一整個昏了過去。
林景山是肉眼可見的慌不擇路,“師兄,師兄你怎麼了?你别吓我呀!師兄……對!我為你療傷,療傷。師兄你放心,有我在,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沒事,沒事的……”
他言語間不斷安慰着自己,将謝泉清扶起來的時候,餘光不免得因此注意到一側同樣昏迷不醒的宴不臣。他身下還躺着師兄的衣衫,這寒冬臘月的,他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