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漆黑的眼仁兒沉寂着，林峥捏緊瓶蓋的指腹還停留在蓋子上，他頂了頂腮，在其轉身時，目不斜視地抓住她的手腕。

這一舉動着實叫譚語檸猝不及防，她疑惑地回頭，對上林峥微微沉下來的眼神。

“為什麼删我？”

譚語檸愣住：“我沒删你啊。”

“上次。”他的神色中隐約流露出幾絲委屈，連他本人都沒有察覺。

譚語檸見狀，半邊雪腮鼓動，卷翹的烏睫輕輕扇動了下，她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他的手：“那天，我看到你和季川的聊天記錄了。”

林峥的瞳孔猛地晃動。

“你自己翻吧。”少女的聲音悶悶，認真又嚴肅地正視他：“林學長，我知道你家很富裕，不過這不是你看低普通人的理由。每個人都喜歡錢，因為物質充足才能去追求自己憧憬的生活，但這不代表每個人都拜金，會放下人格尊嚴去跪舔别人。我對你們沒有濾鏡，我認為我們是平等的，我和曲筱瑩走得近，是因為她真誠，我那天對你上心，是因為見你第一面覺得很有好感，這些從不是出自我對金錢的崇拜，而是對愛的追求。如果那天我的行為讓你困擾不舒服了，那我道歉，也在這裡向你承諾絕不再犯。”

說完，譚語檸昂首挺胸地轉身離開，留林峥一人在原地發怔。

林峥的臉上終于浮現出心虛的神色，他快步拿起手機，長指點開那天他和季川的聊天記錄，當看見自己發出的那幾句刻薄的話時，他的眉頭皺緊，倍感難堪地揉了揉太陽穴。

季川：「怎麼樣？這個有興趣不？」

林峥：「我不扶貧。」

季川：「還好吧，普通家庭，跟咱肯定沒法比。人品還是不錯的，曲筱瑩很樂意和她玩，兩個人相見如故。」

林峥：「這才認識多久，人性是可以隐藏的。」

季川：「不清楚，你不喜歡算了，就當一個普通朋友就行。」

林峥：「你們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季川：「6！」

*

季川下午和林峥一起上選修課時，就感覺這老登今天心不在焉。

“老師已經講到第56頁了。”季川見他平闆上的電子書毫無圈畫痕迹，筆觸懸在空中，碎發下的神情明顯在發呆，于是胳膊輕碰他，好整以暇地看他：“怎麼回事啊學霸？什麼人把你魂兒都勾走了？”

林峥回過神來，餘光淡淡地掃他，冷臉搶過季川的手機，摁滅手機倒扣在桌面上。

“喂！”季川剛爆兩個人頭，正要乘勝追擊，就被奪了手機。

盡管季川壓着聲，但因為教室安靜，因此顯得格外清晰，當衆人掃來時，他尴尬地手撐桌面，摸了摸後頸，摘下耳機。

好在老師沒有計較，隻不過等季川戴上耳機時，裡面已經傳來了自己被爆頭成盒的聲響。

季川氣得咬牙，見他還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手繞到他後背就要掐他，但被林峥擋住了。

“你再不聽課又得挂科。”

“誰讓你總選這麼難的課程，區塊鍊是什麼我到現在都沒聽明白。”

林峥反問：“那讀大學的意義是什麼？”

季川一下被他問住。

大學自然是為了培養專業人才對接市場需求，而他們當然也是為了應世而增強自身的專業性，所以季川并不會對美術之外的東西有很濃的興趣。

可林峥好像不太一樣，前陣子他還見林峥在看軟考相關書籍，看樣子林峥是打算修雙學位。

林峥家裡完全不缺錢，那驅動他去學這些技能的動力是什麼呢？那就隻有興趣了。

一時間，季川還有點自愧不如，畢竟他是做不到花時間在探索新知識上，他隻想玩，上大學更多的是為了父母的臉面。

季川從小就清楚他和林峥之間的差異，現在這個認知再一次被加深，他對林峥莫名又多了幾分欽佩和欣賞。

想到這，他轉頭想看看這位大佬是不是這兩分鐘就梳理好了前半節課的内容，結果他發現林峥在耍手機。

季川：“......”

他探頭湊過去看林峥在幹嘛，掃到屏幕上的搜索欄：“送女生......”

“你幹嘛？”林峥立馬退出搜索。

季川疑惑：“你在搜啥？”

“沒什麼。”林峥見他一臉狐疑地湊過來，知道瞞不過，于是臉不紅心不跳地打下一行字：有個表妹要辦成年禮，不知道送什麼好，你給曲筱瑩送過什麼？

季川豁然，拿過手機打下一行字：彩妝、包包、衣服之類的，上周給她買了一條蝴蝶結金項鍊。

那雙細長眸子略微動了動，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