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荔枝眸明亮而澄淨,令人不由得聯想起冬日裡的冰淩,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粹天真。
心口某處微微凹陷,邱明延想不通她被自己傷害過一次,為何還能對他不抱有任何的惡意和奚落。
“根基在那裡,老爺子就算再養個兒媳婦也綽綽有餘。”
譚語檸瞥到他略帶揶揄的神态,明白他在開玩笑,于是輕推他的胳膊:“你真無聊。”
她戴上耳機不再理會他,烏黑的發絲遮掩着柔軟的臉蛋,垂落的長睫濃密而卷翹,看的邱明延心癢癢。
“你在聽什麼歌?”
“this town.”
“能分我一隻嗎?”邱明延殷勤地眨眼睛,如果他生有尾巴,估計已經在讨好地搖晃了。
“喏。”譚語檸摘下左耳上的那隻。
邱明延欣然戴上,兩端耳機線貼着他們的外套,彙聚于一處,車内的時光安靜而平和,他的餘光落在譚語檸的側顔上,蕩漾着潋滟春水。
借着耳機的歌曲,試圖慢慢讀懂她的心。
譚語檸閉眼小憩,恬靜的面容下正上演着燦爛而盛大的賽事,興奮激動的歡呼聲鋪天蓋地響起,響徹宏偉而壯觀的體育館場。
下一瞬再睜眼,譚語檸已身處場館入口。
刺眼的白光虛化了湧動的人潮,譚語檸跟着前面學員的步伐往裡走,心跳聲如同不斷敲擊地面的籃球,咚......咚......
當她走過長長的通道,白光褪去,映入眼簾的泳池碧波粼粼,巨幅開賽立牌上簽滿了參賽人員的名字,觀衆台座無虛席,譚語檸擡頭望着倒壺型體育建築中間的蔚藍天空,白雲飄浮,譚語檸露出會心的笑。
這裡,是屬于她的舞台。
熱烈青春的高呼歡笑聲蓋不住暗暗躁動的心,身着銀色西裝的男子踩着碎閃片走下台階,若是熟人在側,一定能發覺他的腳步透着急切,黑發噴了定型發膠梳至耳後,露出飽滿的額頭,給深峻清冷的五官增添了幾分侵略性。
林峥快速脫下西裝,就在他最後上台前的休息間隙,他收到了譚語檸成功進入總決賽的消息,為此,他在台上的語氣都比之前要輕快了些,隻不過較晚的高鐵車次和因天氣而臨時取消的航班着實令人棘手,但好在林峥備有對策。
北方入冬早,十一月底便凍的人手指發僵。
夜晚的寒風更甚,幹冷又凜冽。
人群集中在音樂大廳,襯得校門口寂靜而冷落,路燈照亮呼出的白霧氣,颀長的身影随手攔下出租車,林峥難得藏不住心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膝蓋。
臨近半夜的道路上來往車輛少,就連長鳴聲都是稀稀拉拉的。
林峥下了出租車後,快步趕往地下車庫,指腹捏着亮面車鑰匙摩挲,無聲洩露出他的焦急,随着引擎聲轟隆響動,一輛黑色的帕拉梅拉疾速駛入主車道,卷起滿地落葉。
*
天際泛起魚肚白,紅日冉冉升起,暈染了東邊的雲層,高架橋上的車輛猶如摁下了加速鍵,不斷變換着。
随着賽事推進,電子顯示屏上的學校排行刷新更變,冷冰冰的藍紅數據卻是每個人奮力拼搏而來的結果,背後是日夜勤加練習的汗水。
然而實戰不單考究實力,也是考驗抗壓性,原本訓練卓越的學長學姐接連失利,再加上昨晚教練喝高摔傷進醫院,社内頓時沒了領頭人,這些綜合因素讓本就不占上風的京交大學遊泳社直接掉出前三。
京交社員在全場的歡呼喝彩聲中狼狽地退回校旗後:“對不起啊大家。”
京交區的消沉沮喪與其他區的激昂亢奮形成鮮明對比,譚語檸掃視心情低落的同社社員們,胸口不禁發悶。
隻剩下她的100米蝶泳項目了。
她的50米蝶泳倒是發揮正常,可她沒想到對手都這麼強,她卯足了勁也隻是第三。
“小學妹别緊張,重在參與,隻是友誼賽而已。”郝學姐溫聲安慰她,藏起眼底的失意。
她說完這話,不少社員過來緩解她的壓力,譚語檸感動之餘,眉頭卻舒展不開。
這是默認她會輸嗎?其實她拿下蝶泳第一的話,還是......
譚語檸輕歎。
還是算了,她保守預估蝶泳50米能進到前二,結果總決賽也隻是費勁穩住第三。
“喲,京交這批新生不行啊。”耳旁傳來挑釁聲,對方穿着紅色火雲紋泳褲,護目鏡推至眉骨上,極為傲慢地打量着京交區的社員。
“京交遊泳社本來就不行,去年能赢,純粹是靠那個林峥發揮作用。”大耳朵的長河社員說得漫不經心,實則靜等着京交區坐不住。
畢竟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裡受得了這種語氣:“故意挑事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