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仲晴醒來,天都變黑了。辦公室裡沒有開燈,周賜禮坐在她身邊,膝蓋上放着一台筆記本,正一目十行地快速處理着各種文件。她剛從毯子裡偷偷探出了一個頭,周賜禮清冷的嗓音就潛入了她的耳朵。
“醒了就起來,我送你回家。”
仲晴爬到了周賜禮的電腦前看時間。
平常睡七八個小時就會自動醒,今天她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多,連一個碎片化的夢都沒有做,心底也稍微有點驚訝了。
眼神自發的被他亮着的屏幕所吸引,這是一份分析員遞交給他看的報告,内容是國外一個醫療團隊研究出了能治愈艾滋的方法,藥監局會批準的赢面很多。
周賜禮見她安靜地沒聲了便低下了頭,恰逢仲晴打着哈欠擡頭。
平靜的對視裡隐隐散發着綿綿情意,噼裡啪啦的火光灼燒着周賜禮的眼底,他先一步避開了。
仲晴對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懶怏怏地說:“不會讓你再背上一條人命的。”
“…………”
早知道趁她睡着的時候他就應該把她毒啞。
“我是不是很好 ,不用跟我客氣!”
“…………”
他跟她說謝謝了嗎?!
腳背上傳來一絲舒服的清涼,仲晴看到了茶幾上擺着的一盒藥膏,“你給我塗藥了?”
“怕你吸引蟲子。”
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她那合租的室友昨晚是給她送過藥的,但她這斑痕的愈合情況不像是塗過藥的。
她有開始以自虐為趣了嗎?
“…………”
仲晴好想爆錘他啊!關心她不能好好說嘛!她無情地反擊:“你是在說你是蟲子嗎?”
周賜禮:“…………能不要這麼無恥嗎?”
“你能不要這麼口是心非嗎?”
“這款藥膏的祛疤效果會比你家的好,帶回去用。”
“那我還是更喜歡你幫我塗!哥哥!”
仲雙腿跪在沙發上,準備偷襲他。周賜禮現在對她的靠近都很防備,在她撲向他前,合上筆記本的起身了。仲晴撲了一個大空,然後腿抽筋了。
她痛苦地扭成了麻花,“周賜禮,不錯嘛!有長進啊你…………不過你這身手和你這年紀不成正比啊………哥哥……我麻我動不了了……抱抱………”
又來。
這次都不帶掩飾的裝。
周賜禮對她的呐喊完全不予理睬,仲晴見沒效果也不裝了,嘿嘿得笑了起來。她靈活地搶走周賜禮手中的車鑰匙,“别啊!哥哥,你都辛苦一天了,我送送你。”
這個“送”說出了要送他走的感覺。
仲晴在走之前吃了一塊冷掉的糖醋小排,鹹得眼睛都閉上了,她趕緊吐了出來。
話不動腦子得說快了,“他是不是放錯調味料了?”
周賜禮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那個“他”是誰了,除了她的合租室友,還能有誰?輕飄飄地損她:“嗯,你做的。”
仲晴:“…………”
周賜禮:“還要不要吃了?不吃,我就收拾了。”
仲晴大口咕噜咕噜喝水,朝他揮手說拒絕。周賜禮不留餘地地全部扔進了垃圾桶裡,頭都沒擡地就說:“我給你找個廚子。”
“不要。”
仲晴拒絕:“兩個人剛剛好,三個人太擠了。”
聽到周賜禮耳朵裡就變味了,變成了不想被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又想到昨晚他們在車裡的越界,他的面容變得如冰霜般寒冷。
仲晴自我清除了這段尴尬的記憶。
她歡快地坐到了主駕上,周賜禮習慣性地走向後座,試了一次,發現車門打不開。副駕駛的窗戶緩緩滑下,仲晴沒有說話,單單看了他一眼就給他生出了一種甜淡的壓迫感,她用最簡潔的行動粗暴地向他展示了她不是他的司機。
周賜禮坐上了副駕,音箱裡傳來了低沉舒緩的男聲。
“………We're like a flame out in the wind/Wish I could keep us from harm……Nothing ever lasts………”
歌詞很不對味,周賜禮聽出了她明示的内涵,情緒起起伏伏卻始終平靜,眼眸裡閃爍着變幻莫測的黯淡光彩。沒有達到仲晴預想中的那種怒目圓睜,或者是橫眉冷對。
歌曲一首接着一首放着,曲曲都在罵他。
周賜禮強壓下内心升起的煩躁,連深究她從哪裡淘到這麼多埋汰人的歌的興緻都沒有。
車速很快,跟他的心髒一樣。
仲晴單手開着車,眼神的餘光留意着他的動靜,發現他瞳孔的徑度不太對,另一隻手撫上了他的額頭。黑夜完美遮掩臉周賜禮的面紅,她隻是感覺到他的體溫有點燙熱。
“身體不舒服是嗎?”
“好滿足你随時随刻想讓我死的心願。”
“…………”
好了,話題終結。
仲晴把周賜禮送回了禮居,也泰然自若地把自己送了進去。
周賜禮:“…………這是你家?”
仲晴坦蕩地“嗯”聲。
江姨出門遛狗了,家中空無一人。玄關處的鞋櫃上放着一個用黑色的絲帶精心包裝的鞋盒,仲晴不用拆都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她反手勾住周賜禮的脖子,溯流而上地親上了他的面頰,“獎勵你的讓我白嫖五百萬。”
“仲三。”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薄她面,“那你挺不值錢。”
傷害性很大,侮辱性也極其強。
仲晴的動作和神情同時變得僵硬,那一瞬間的失力,周賜禮輕而易舉地就離開了。
仲晴用舌頭頂了頂腮幫,笑容逐漸變得恐怖猙獰起來了。周賜禮腳步不受控地往前走,隔着走廊盡頭的那幅油畫,他仿佛看到了那扇鏽迹斑駁拴着鐵鎖的大門,腦海裡盤旋着一個飄渺的聲音呼喊着他進去。
“周賜禮。”
怒氣值呼之欲出。
周賜禮彌散的目光倏然恢複了正常,還好,差點就失控了。他松了一口氣,精神疲憊得往樓梯走,卻被仲晴野蠻地推到了樓梯口的牆面上,她輕而慢地詢問:“怎樣才算是值錢呢?哥哥。”
沉默成了他的保護色。
她的手指在柔媚得輕薄他。
叮咚——
大門響了,仲晴往他身上甩下一句“我要睡主卧”就上樓了,周賜禮将就地睡在了客房。
以至于第二天江姨看到少爺穿戴整齊的離開房間後就進去收拾床鋪,意外看見小晴半裸着背脊,睡在少爺的床上,着實被吓了一大跳,小聲地關上門出去了。
仲晴早在周賜禮進門的時候就醒了,包括他去衣帽間換衣服,又幫她塗藥。之後她下樓,江姨也沒多過問他們的關系,态度和先前待她一樣的好,綠條沒有任何的波動。她吃到了那天晚上和周賜禮視頻的同款飯菜。
各種護膚品,衣服,首飾,高跟鞋………她的物件一點點侵占進了周賜禮的私人領域,以及整個禮居。
仲晴還把那扇子帶了過來,随時随地握在手中的把玩着。她把周賜禮的家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逛了個遍,沒有看到她以為存在的監控。藏着最多商業機密的書房他都沒鎖,一件不起眼的客卧反而上鎖了。
裡面放着什麼,她也清楚。
仲晴靜靜地站在門前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就走了。
她每日的生活就是吃睡洗澡以及坑周賜禮的酒喝,還主動攬走了江姨遛狗的活。
七月帶着她行走在許多富貴的鄰裡之間,仲晴感覺自己的臉上都增輝添彩了。
她僅僅用了三言兩語就強化了他們以為她是禮居女主人的認知。住在桐和公館的那幾天,她撞見過好多當紅女明星和金主親親密密的摟摟抱抱,也聽說了不少男明星跟姐姐不得不說的故事。
有天吃晚飯的時候,江姨問她:“小晴,你喜歡少爺嗎?”
“不好嗎?我覺得我和他挺合适的。”她诨科打插道,“這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同時也暴露了他們真實的關系,江姨了然于心地說道:“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仲晴:“江姨,莫涵漾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江姨微微怔住了,像扇子一樣打開的皺紋合攏了。臉上的溫和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瘡痍。
“她是好人。”
她失望地朝仲晴搖了搖額頭,“但不是我們的好人。”
江姨不管莫涵漾的目的有多麼的高大上,又或者是多麼的正義淩然。她隻看見她給少爺造成的傷害從那時延續了至今,甚至不曾随着時間的遞減消退半分,對她的偏見也早已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