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
聲音裡卻飽含着一些紛繁的情緒。
仲晴掀起琴蓋,胡亂地用拇指摁了兩下,悶悶的,走音了。她一個外行人都能聽出來,更别提談烨這位天賦卓絕的專業人士了。
她按照琴鍵的順序就這麼一個個摁過去,不厭其煩的,沒說出口的好奇心精準無誤地傳遞到了談烨的身上,他開口為她解惑了:“擺設而已。”
“那你平時練琴怎麼辦?”
“樓上還有一架。”談烨問,“會彈嗎?”
“瞧不起誰呢!必修課,好嗎?”
仲晴什麼樂器都會且樣樣都精通,但隻屬于那種機械化的彈奏,擦不出什麼火花。她抵達不了談烨那種與音樂能産生共鳴的深層次思想境界。
燈光下,談烨的臉蒼白清冷,由内而發的彌漫着清澈的氣質,仔細看去,他的身形又如同紙張般稀薄,生命力在撥絲抽繭地一點點消散,像是一個人在寒冬裡孤伶伶的流浪。
談烨從冰箱裡拿了兩瓶水走了過來,扔了一瓶冰水到仲晴手裡,自己喝了一瓶。仲晴的手背被凍得一哆嗦,看到他擡起胳膊,把瓶口湊到嘴邊準備喝的時候,行動比大腦先一步做了反應,大力地搶下了他手中的冰水。
都不需要她的助力,談烨就在自毀。
她本該對此自得其樂的,但還是……做不到,因為他自毀得快了,她得壓慢點他的速度。
仲晴忍住了說教的融入,“有沒有熱水,我給你兌一下。”
“生活能力這麼強?”談烨沒有生氣,情緒穩定地開玩笑。
“你以為我這八年留子白當的。”仲晴都沒有意識到,她漸漸和原主自我趨同了,對中間的那條界限視而不見了。
這一天耗了談烨太多的精神力,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去調整,“一樓随你用,樓梯以上歸我。”
話停,他就上樓休息了,完全放心地把仲晴一個外人留在他的家。
002覺得她的行徑很反常:[這不像你了]
仲晴收到了由意志傳達出來的深深的遺憾,單純的跟着心走:[我就是我,沒有什麼你以為的像不像]
002被她搞迷糊了:[你的評判标準究竟是什麼]
仲晴傾吐二字:[感覺]
她覺得談烨還有救,想拉他一把的心也是真的。就算他的結局是“自毀”,那也要奔向希望的微光而去。
仲晴把礦泉水倒進了燒水壺裡燒起了熱水,趁着這個空檔,她認真摸索了一樓裡裡外外的布局。
談烨家裡最不缺的就是一次性用品,批發似的堆積在不同的抽屜裡和櫃子中,因為幹淨的過于井然有序,房子的每一處都透着低沉的冰冷,沒有一點人情味。
仲晴感覺他活得太過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刻意磨滅自己生存過的痕迹。
客房裡有一次性浴巾、毛巾、頭套等等之類的生活用品,連被套枕套這種東西他都準備好了,空間打理得比大部分酒店都幹淨。
衣櫃裡擺着許許多多的衣服袋子是日常随處可見的小牌子,價格很親民。衣服的标簽都在,應該是全新的。裡面有女裝,有男裝,其中還夾雜着七八個空袋子,應該是被人穿走,談烨忘了處理的。
是男是女暫且不能确認,但是仲晴能确定一點,談烨身邊絕對有枕邊人。
不等她笑容落下,談烨冒昧地推門進來,兩人幹巴地對視了兩三秒,仲晴八卦的意味呼之欲出:“你說你是不是金屋藏嬌。”
“…………”
“長什麼樣,我認識嗎?”
“我們應該還沒熟到我需要向你報備我私生活的程度。”
談烨當頭一盆涼水澆滅了她的瞎興奮勁,仲晴咂舌得“切”了一聲,“小氣死你得了。”
“…………”
“敲門都不敲,你以為這是你家,你就能為所欲為。”
“那你住别人家,連最基本的安全意識都沒有嗎?鎖門知不知道。”談烨看她馬大哈的樣子,都懶得說她什麼了。
“這是你家,你會沒有鑰匙,要是你真想進來,一把榔頭就夠了。”
仲晴模仿了砸鎖的動作,嘴裡自帶音效“Duang”,看得談烨大腦一片空白,覺得她神經質。
002系統:[…………]
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不要臉啊!
“說吧!你找我幹什麼來了?”仲晴言歸正傳,她起身了,和他平視着。
被她诨科打插的,談烨都快忘了他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了,看着手裡提着的袋子,一下又喚回了他失蹤的記憶,“給你送衣服。”
他之前去專櫃取定制西裝的時候,導購順帶把常然定制的裙子也給他了,她沒問他要,他也就忘了給,裙子一直放在他這,閑着也是閑着。想着仲晴細皮嫩肉的,哪穿得了那些做工粗糙的衣服,幹脆把他媽定制的裙子給她拿過來了。
“看來我在你心裡還是有地位的嘛。搭子,那你給我透點風聲,我嘴巴比監獄的牆還牢。”
“…………”
談烨突然後悔他自己幹嘛沒事多此一舉,這人就是給點好臉色,她就能跟你開染房的典型,閉口不言地出去了。
“喂。”
仲晴喊談烨,他沒有停下。
她繼續說:“熱水我燒好了,晾晾就能喝了。”
腳步聲停了,談烨站在了她前面的不遠處,背影在摸索她話語裡的可信度。他回頭,細緻地觀察到臉上映着不自然的微笑。
仲晴說:“你看我都燒了,你就給我點面,喝兩口呗!”
這壺熱水給明亮的屋子裡帶來一種莫名的溫暖。
談烨眼底裡镌刻着怅惘般的笑意,他原以為她隻是說說的,雖然他們在嘴巴上都挺不饒人的,但在行動上都又不由餘力地說實話。
他們有默契地偏過頭,仲晴笑得合不攏嘴,隻聽談烨聲音柔和得“嗯”了聲。像是秋風拂過草低的金色原野,麥浪滾滾,豐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