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好呀,不好的都會被丢棄的,我之前吃過的藥早就沒有了。”
小姑娘的無心之言讓仲晴俨然意識到了什麼,震顫住了,常然在用收容所的裡病人進行人體實驗。
換而言之,他們都是談烨的藥人,常然一手為他打造了這座堪稱銅牆鐵壁的保護傘。
她才是除了涔文遙和聶格丞之外,擋在仲晴面前的第三座大山,也是最堅實的那一座。
他們可以有有利益取舍,常然單純是因為對談烨無償的愛,一名母親能為孩子做到何種境地,那是無限的,永遠不要低估母親守護孩子的決心,她們可以傾盡所有。
陽光傾瀉在沙子裡,談烨坐在秋千上,雙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晃蕩,與這些細碎的沙子一樣,好像随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跑。
“談烨哥哥。”
小姑娘邊呼喊邊拉着仲晴跑到了談烨的身邊,談烨的目光盯着仲晴,伸手牽住了小姑娘的手。彼此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他們又一次被牽引在了一起。
小姑娘人小鬼大,轉頭就把仲晴賣了:“是姐姐讓我帶她來找你的。”說完,就跑了,“哥哥姐姐,你們聊,我先走了。”
風靜靜地撩動着兩個人的發絲,仲晴犟着脾氣把頭偏向了一邊,眼角的餘光看了看他抿起的唇瓣。
談烨看着她,神情有些恍惚了。仲晴是他唯一在乎過的人,也正因為是太在乎了,所有故意的行為都在表示着推她離開。他冷淡的嗓音裡帶着他對她獨有的溫情,“仲晴,你不該來的。”
“這就要問你媽了,讓我媽強硬地逼着我來,是什麼意思了?你們母子兩能不能統一好口徑。”仲晴說話夾槍帶棍的,身上收攏的刺被談烨簡簡單單一句話又伸了出來,“還是你會覺得,我是為了你才來的。”
這麼多天的冷靜期,仲晴想清楚了,她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去強迫他,談烨選擇死亡,她可以選擇陪伴。
她想再試一次,如果談烨還是想跟她劃清界限,她會把他的名字在記憶裡全部剔除,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不會再有牽扯。最終談烨還是讓她的期待落空了。
“你放心,我不會這麼覺得的。”
談烨早已決定好不會再去打擾她了,就會好好的履行他做出的這份承諾,仲晴給出的台階,他沒有選擇下。
沉浸太深會難以忘懷的,她一個人坐冷闆凳的戒斷期實在是太久了,談烨舍不得,一味地去尋找理由控制自己的本意,好像除了為她好,其他理由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了。
“那最好不過了。”
仲晴盯着空蕩的秋千,大聲喊道,苦澀彌漫在他們的喉嚨裡,彼此都在互相傷害。
她看談烨油鹽不進的樣,窩了一肚子的火氣,冷冷地朝他的臉扔下這句話離開了。
無聲的哭泣連風都聽不見,談烨的臉頰濕透了,他看着仲晴一步步走遠,最後消失在他的視野裡,那一瞬間,他沒有後悔,隻是想記得,記得她的全部。
“對不起。”
他喃喃地對着空氣說。
一切都是這麼得令人厭倦,談烨想到仲晴說得那句話,全身的神經突然都繃緊了起來,他随即跑去找了常然。
常然在診療室跟醫生聊新研發的藥品,談烨貿然出現,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醫生萬般無奈地看了一眼談烨,他還是不懂常然長久以來對他的良苦用心,她走得每一步,都是為了他。醫生把空間留給了他們母子,出去了。
“你别把主意打在仲晴身上。”
“很在意是嗎?”常然的聲音和眼神裡滲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那我讓她來陪你,怎麼樣,我這裡到處都是艾滋病病人,她要是一個不小心……就當是彼此做個伴,我看你也挺喜歡她的。”
沒有什麼會比一個母親失去孩子來的更加痛苦。
“你敢。”談烨的目光裡滿是陰鹜,難以相信地看着常然,“你動仲晴,就不怕仲家來找你麻煩嗎?”
“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别逼我恨你。”
他的恐懼猛得湧上心頭,手在忍不住得發抖。
“你沒有恨過我嗎?”
“我也隻是想讓我兒子好好活着。”
這些年來,常然習慣用冷漠遮掩心中的悲傷,造就了所有人眼中對談烨漠不關心的形象。她親手把年幼的孩子拖進了深淵,世界上沒有什麼能夠衡量談烨受到的侵害。她總得好好的守護好他一次,哪怕就一次,如果他再出什麼意外,常然苦苦堅持的精神支柱就徹底崩塌了。
他恨她也沒有關系,她隻是想讓他活着,活着就好。
常然的威脅壓迫而來,談烨的心墜到了谷底,他害怕,膽怯了,他賭不起讓仲晴承擔一絲一毫的風險。
“我恨過你,可我現在原諒你了,我認命了。如果我們兩人之間一定會有人會感染,我反而慶幸那個人是我,因為你是我的母親,我也不想看到你受到這種侵害。”
談烨緊繃的肩膀放松了下來,好像這個動作是對她的諒解。
“我喜歡仲晴,喜歡到甚至為了她不想死了。媽,你要是傷害她,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常然心中産生了異樣,聽到他這麼說好像他真的原諒她了,渾身顫抖了起來,泛紅的眼裡逐漸浮出了不敢置信,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他怎麼會………她的心中非但沒有如負釋重,而是更加的愧疚。
“小烨,你真的…………”被愧疚拖累,喉嚨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原諒二字,她怎麼都說不出口。
談烨卸下了僞裝的堅強,負荷地哭了出來,“你赢了,我什麼都聽你的,隻要你别動她,你讓我做什麼,我都做,我求你了,别動她。”
“現在留在這裡做治療。”
短暫的沉靜流過,常然強忍住淚水,奪門而出,醫生走了進去,談烨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像淋了雨一樣被浸濕了,他的臉因為悲痛而蒼白一片,他向仲晴妥協了。
談烨換了最新的藥物,留在診療室裡觀察,他的身體裡出現了輕微的排斥,一陣一陣地發低燒,醫生給他打了點滴。在白色的空間裡,他失神地盯着掌心裡的那兩抹細小的黑色,懂得了什麼是辛酸的辛酸。
房門外傳來常然與人輕微的對話聲,談烨隐約間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拔掉了點滴,慢慢靠近門口,6号的名字落入耳中。常然以為是談烨跟仲晴坦白她的存在,也就沒有阻攔她們的接觸。
談烨聽到了她口中說的那個“她”,隻聯想到了仲晴一人,不安穿透黑暗破土而出,他急步匆匆地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