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風聲刹寂。
“我叫克裡斯蒂娜·麗莎爾。”
風聲帶來了那個金發女人的姓名,像克裡斯蒂娜·麗莎爾說的那樣,及川春名終于能記住她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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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咪,你怎麼躲在這裡了啊呵……”
微啞的聲音隔着那哭泣的造像響了起來,緊接着,一隻白貓從那造像的懷中跳了出來。
及川春名聽見了一聲貓叫,少女眯着眼,努力透過造像彎折的手臂縫隙看了過去。
隻見那個金發女人正低着頭,微卷的金色半長發垂下來,擋住了她的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了及川春名的目光,她往及川春名躲藏的方向看了過來,然後,咧嘴一笑。
這次的及川春名沒有選擇逃避,她迫使自己睜開了眼。及川春名直勾勾地盯着那個金發女人。
———“下次見到我,不用害怕我。”
及川春名的腦海裡閃過了這句話,少女微微啟唇,她念出了那個疑似是女人的名字:“克裡斯蒂娜·麗莎爾……?”
“你記住了我的名字!?”
及川春名看到,那個金發女人向她靠近的動作頓了頓,她甚至踉跄地向後退了兩步:“不、不對,你怎麼能記住我的名字!?”
看到這個反應,及川春名更加肯定了。是真的,那個金發女人就叫這個名字,在一如夢境的現實中完全重疊,分毫不差。
不過及川春名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及川春名不再繼續說下去了,深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個金發女人。
忘記了,她有名字,她叫克裡斯蒂娜·麗莎爾。
雙方都沒有說話,及川春名試探性地開口詢問,連及川春名自己心裡都沒譜:“我可以離開了嗎……?”
令人意外的是,克裡斯蒂娜·麗莎爾沒有多說什麼,她隻是說了一句:“你可以離開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及川春名如釋重負,她覺得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很奇怪,似乎連時間都戛然而止一般。
及川春名向前走了幾步,但再次,那個金發女人———克裡斯蒂娜·麗莎爾攔住了及川春名,她目不轉睛地盯着及川春名,“我是誰?”
“你是誰……”
腦海中的聲音再次響起來,這一次,及川春名聽見了,那個嗓音,隐隐含着幾分悲哀與無奈。
及川春名聽着這樣的聲音,像是被寒涼入骨的水流浸泡,窒息感猶如連綿不絕的雨聲———
她産生了一種錯覺,就像自己成了一個亡魂,于百次如這般浸在水中,無從知曉名字、過往、因由、萬象。
她的心悄悄地與冥河的水流對唱,催使她忘卻自己的姓名,又一次因窒息死在夢中的冥河裡。
睜開眼後,及川春名第一眼看到那輪黑色的太陽,它的光亮如沉積的沙礫,一望無際,卻又悲哀寂寥。
這一次,沒有聲音向她發問。
在第十二次死去時,她仍知曉自己尚在夢中,于是,及川春名就幹脆閉上了眼,向水中沉淪而去,她開始放任自己。
但她還是沒能如願。
耳中是斷斷續續的嗡嗎,許多聲響模糊不清地纏雜在一起,由無數人編織出的絲線亂糟糟地繞在一起。
每一根都緊緊纏在及川春名的脖子上,壓抑着她的喉管,讓她緩慢窒息,讓她呼吸急促,讓她無話可說。
耳鳴逐漸被風吹散,視野之中的景象緩緩變得清晰,那道聲音随着無形的微風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耳中,像是問詢,像是告誡:“你是誰…..”
“我是……誰?”
及川春名在心中輕輕歎息,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像個石像般往水的深處墜落。
在内心不停的重複着克裡斯蒂娜·麗莎爾,一字接着一字,及川春名似乎要将這名字刻入心髒。
第十二次,她成功了。
及川春名握住了今夜的最後一片雪,雪花在手掌心融化,她聽到了回蕩在心底的另一個聲音在說。
“恭喜你,自救成功。”
她逃出來了。
身後的教堂出奇的安靜,兩側是沒刻字的墓碑,及川春名覺得有點奇怪,但她不敢多待。
及川春名隻能選擇跑,一直跑,瘋狂地、竭盡全力地跑。
在這樣漆黑而寂靜的夜晚,哪怕是黑漆漆的天空,遍布看不見的陰雲,及川春名還是看到了身旁的螢火蟲,很多、很多隻,它們在替代消匿的繁星給及川春名照亮着前路。
就這樣———從黃昏走到黑夜,及川春名拖着疲累的身軀推開了那扇被灰塵和蛛網占領的大門。
大門發出蒼老而嘶啞的低吟,及川春名看到了熟悉的警車,似乎有人來到了她的面前,恍惚驚懼之人垂頭喘息了片刻,因疼痛而混沌的頭腦終于清醒了一些,她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