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伊剛踏進門内,由酒精與廉價香水混合的、馥郁濕熱的香氣夾雜着屬于殺戮的猩紅色氣息瞬間撲面而來!
糜伊眉心一蹙,立馬停下了腳步。
果然!
這裡是那家夥的“巢穴”。
祂迅速用精神力在整個建築中掃了一遍,确認“殺戮”那家夥并不在這個“巢穴”後長舒了一口氣!
祂轉頭看向了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李哥。
暧昧的粉色燈光籠罩在這個身穿粉色西裝的男人身上,使其看起來更加妖豔騷氣!
雜碎。
糜伊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
到時候隻要将這群雜碎全部殺掉,再摧毀這個“巢穴”——
“殺戮”就不可能知道自己因為不了解人類性*行為,而僞裝成智力障礙的人類少年在祂屬下的帶領下,來到祂的“巢穴”學習相關知識。
李哥一擡頭就對上了糜伊那雙陰骘深沉的綠眸。
倏地,一股來自莫名的寒意自他後背彌漫開來、渾身汗毛豎立!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你……”
糜伊雙眸一彎,露出了他擅長的無害又懵懂的笑容:“怎麼了?叔叔?”
李哥恍然,愣了兩秒。
錯、錯覺吧?
他看着面前糜伊精緻無辜的笑臉,長舒了一口氣。
這麼可愛的孩子,他剛剛怎麼會突然被吓到呢?難道是……
李哥的目光落在了身邊門上猩紅的痙攣六角星之上,這是屬于惡魔的标志。
他剛剛……難道是被那位大人身後的惡魔所影響了?
一想到那隻可怕的猩紅色的惡魔,李哥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叔叔?”
糜伊的聲音将李哥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們是一直往裡走嗎?”
糜伊指着面前這條狹長幽深,被籠罩在粉色燈光之下,夾雜着各種哭泣、大笑、呻*吟聲恍若無間地獄的走廊問道。
“對,一直往裡走,走到盡頭那扇黑色的大門就是了,裡面會有你想要看見的東西。”李哥暧昧地笑道。
比如人類最肮髒、最原始的欲望!
“謝謝叔叔!”
糜伊非常有禮貌的向對方道了謝,随後擡腳朝着走廊盡頭的房間走去。
李哥站在原地,打量着少年清俊單薄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收養漂亮的少年當養子,其實是留在身邊當男*妓這種事情在他們這種“藝術家”之中屢見不鮮,身為“聯邦第一人偶師”的白瑭自然是人類聯邦“藝術家”中的頂尖人物。
他和白瑭勉強算是曾經的“熟人”。
一開始聽吳勇那厮說這孩子是白瑭的養子,他以為對方是白瑭養在身邊的男*妓。
還感歎着,兩年前的白瑭和活人握個手都能嘔吐、聞到生人的氣息都要表現出頭疼不适,還有着極度的潔癖與強迫症。
整個上流藝術圈層都不敢招惹他這尊“瓷菩薩”,隻能老老實實地“供着”他。
不曾想,消失了兩年,明明有着極度的潔癖和強迫症的人卻突然出現在了聯邦最混亂的“海港區”不說,居然還學着上流社會那一套,在身邊養了男*妓!
若是裡面的那位大人知道了他的“缪斯”堕落成了這樣,也不知道是會完全崩潰還是會更加興奮!
但,經過他剛才的觀察,這孩子很幹淨,白瑭并沒有動他。
難道真的隻是養子?
不可能!
那尊“瓷菩薩”可是眼睜睜看着那群牲口踩斷嬰兒脊骨再生挖出來做手提包都能面無表情之輩。
不論他的外表看上去多麼“聖潔”、多麼“無害”,也無法改變他也是一個“瘋子”的事實!
而像白瑭那樣的瘋子,絕對不可能突然變身成慈善家,去收養一個智力障礙的少年當兒子!
難道……是人偶?
嘶……也不對啊!
這孩子身上雖然确實有白瑭的氣息,但卻沒有白瑭的精神力。
一隻制作得再完美的人偶都會有破綻,這孩子身上壓根沒有人類的氣息。
奇了怪了!
直到指尖的煙蒂燃盡,指尖傳來燒灼的刺痛,李哥才回過神來。
他将手中的煙蒂扔在地上,擦得锃亮的皮鞋将其碾滅我,嘴角一勾。
管他呢!
他們這群“大人物”、“藝術家”的想法誰有猜得透呢?
隻是可惜了這個孩子!
這才十多歲的年紀,還是個智力障礙特殊孩子卻要被那群牲口做成玩物……以藝術之名。
李哥嗤笑了一聲,接着惋惜地歎了口氣。
這時,糜伊似乎心領神會一般,回過頭天真又無辜地問到:“叔叔不和我一起嗎?”
李哥擡腳朝着糜伊的方向走去,用哄小孩的語氣道:
“來了來了!叔叔這就來!”
被踩滅的煙蒂靜靜躺在地闆上,擦得锃亮的紫色光面地闆自下而上的反射出他騷氣瘦削的背影,從這個角度看去竟然有那麼幾分偉岸。
唉……可憐啊!
**
白瑭帶着一衆半成品人偶沖出人偶店後,将薔薇巷的翻了個遍,然而到處都沒有糜伊的下落。
向來不喜歡與人接觸的他,硬着頭皮問遍了巷子裡的所有鄰居,也都說今天沒有見過糜伊。
去哪兒了……糜伊……
到底……去哪兒了……
店内沒有打鬥的痕迹、沒有生人進去的氣息,糜伊是自己離開的。
糜伊一直是一個聽話的孩子,他怎麼會在不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自己跑出去?
那孩子和他一樣、沒有朋友、沒有認識的人,那麼他會去哪兒呢?
他能去哪兒?
白瑭恍恍惚惚、失魂落魄地站在巷口,一圈半成品人偶圍繞在他身邊。
陰蒙蒙的天空下,人偶們樹脂、骨瓷制造的肢體呈現出灰白的光澤,因在潮濕的巷子中翻找了半天,人偶們泛着釉澤的肢體上或多或少的沾上了灰塵泥污。
但,它們絲毫不在意自己狼狽,反而是低頭給被它們簇擁在中間的“父親”清理鞋面上不慎沾到的泥水。
而此時,它們的“父親”滿心滿眼隻有另一隻人偶。
糜伊……
他的糜伊是一隻“非設定性”人偶,其他“設定性”人偶不同,他的糜伊擁有身為人偶師的他也的思想與行為。
就像……就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少年。
但,糜伊的“非設定性”行為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内,為什麼……
這是不是證明糜伊離成為完全的“非設定性”人偶又近了一步?!
可是……為什麼糜伊會突然離開他?
難道是因為最近自己沒有和這孩子好好親近,拒絕了他的擁抱和親吻,讓他他傷心了?
對……書上說,青春期的小孩是最敏感脆弱的……是他讓糜伊傷心了,所以糜伊選擇離家出走了嗎?
白瑭玻璃球一樣的藍色眼珠迷茫地閃爍着。
帶着海洋氣息的潮濕的風吹得他的頭發微微淩亂,銀色的發絲貼在白瓷般的雙頰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清冷又破碎。
“父親?是您嗎?”
青年清冷的聲音将白瑭從迷茫地思緒中拉了回來。
白瑭下意識地擡頭,隻見一個身着聯邦警隊制服、挺拔俊美的長發男警員正擔憂地看着他。
“父親?真的是您?!”
尤雲面上是一副成熟清冷的模樣,語氣中卻帶着難以克制激動與驚喜。
自從知道父親住在薔薇巷附近,他邊經常申請這邊的任務。
因知道父親不喜歡他們去打擾他,因此他每次都隻抱着若是能夠偶遇父親就足夠了的心态執行任務。
然而,父親像從前一樣不喜歡出門,每一次他都隻能在父親的人偶店前停留片刻便匆匆離開。
因為身為聯邦的高級人偶,對聯邦的忠誠是他性格設定的最高設置。
原本這一次他也沒有抱着能與父親偶遇的期望,隻想着能夠在父親人偶店前停留片刻便好,卻不想居然在巷子口遇見了父親!
“父親!”
尤雲看向白瑭,身為聯邦政府定制人偶的他,冷靜儒雅是他被設定好的性格底色。
但他同樣被賦予了激動、開心、興奮等其他人類的情感,以便他在工作過程中能與底層公民産生共情,溫暖的執行任務。
此時,終于見到了父親的他,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偶師眼中滿是孺慕之情。
白瑭眨了眨眼,從迷茫中回過神:“AG15?”
“是我!父親!”
尤雲深沉的紫眸中閃爍着激動地光芒,越過一衆半成品人偶來到了人偶師的身邊。
剛走到白瑭身邊,他便發現了面前人偶師的情緒似乎有些異常,于是連忙擔憂地問道:
“父親……您怎麼了?”
白瑭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糜伊丢了……糜伊不見了。”
“糜伊?”
尤雲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天夜裡見到的那隻漂亮的、在父親懷中撒嬌親吻的黑發綠眸的漂亮少年。
是那隻人偶?!
尤雲臉色一變。
那天晚上他就已經察覺出來了,那隻人偶不一樣。
不僅是父親對他的态度與對他們的不一樣,那隻人偶是……他們完全不同!
但此時他心中仍存僥幸,或許那是他的錯覺?
隻聽他對白瑭道:
“糜伊……他和我們一樣都是父親的人偶,父親隻需要操縱精神力讓他回到您的身邊不就行了嗎?”
白瑭搖了搖頭,道:“不一樣,糜伊他不一樣。”
尤雲眸光一沉,貼在褲縫的手,不着痕迹地握緊成拳。
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那是完全禁忌的所在!
父親是整個聯邦最強的人偶師,怎麼會犯這種錯誤,創造出一隻那樣的人偶呢?
“他是我全部的心血!”
白瑭突然激動道,透亮的藍色雙眸中閃爍着偏執的光芒。
“我還沒有放他走!他現在還不能離開我!”
“他還沒有完全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完美人偶,他還沒有長成最完美的狀态!他現在還隻是一隻瑕疵品!他怎麼可以離開我?!”
“他需要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偶!然後向整個聯邦證明我将是人類文明誕生以來最強的人偶師,他才能離開! ”
呼——飒!
情緒失控的人偶師瞬間釋放出巨大的精神力,掀起一股潮濕的藍色海風猛地撞向周圍。
圍在白瑭身邊的半成品人偶們為止一顫,四周緊閉的店鋪鐵門也被吹得“嘩嘩”作響。
隻有身為高級人偶的尤雲,立在白瑭身邊一動不動。
他蹙眉擔憂地看着面前因情緒激動而眼尾通紅、呼吸急促的人偶師,冷靜地開口道:
“父親,您有多久沒有喝酒了?”
白瑭恍然了一瞬,情緒随着呼吸一起平靜了下來,恢複了以往的清冷漠然。
“兩年。”白瑭淡淡道,“準确來說是830天。”
尤雲愕然。
父親從前常常喝酒,應該說沒有一天不喝酒。
一瓶瓶烈酒灌下肚,喝了吐、吐了喝,在宿醉的朦胧中一隻隻完美人偶脫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