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悠悠落下,夾雜着點點雨絲。
陳渡松開人,目光緊緊鎖在她的身上,她擡起下巴,白淨的皮膚上眼角和鼻尖绯紅一片,一雙眼像是剛從水裡浸過,濕漉漉的,睫毛上都沾了水汽,巴掌大的臉上滿是淚痕。
幹燥的掌心托住她的側臉,指腹輕輕在她眼尾處摩挲,他開口,聲音嘶啞無力:“要走嗎?”
陳渡怔怔地望着她,一秒兩秒,誰也沒說話,明郗吸了吸鼻子,随後點了點頭,沉悶的嗓子溢出一聲嗯。
陳渡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聲線冷沉卻又帶着幾分溫柔地問她:“去哪?”
明郗:“去嘉垣小區。”
陳渡視線不移,沉沉盯着她:“我送你。”
他今晚沒喝酒,不需要找代駕,直接帶着人往車位走,月色幽幽,雪花夾雜着雨水滴落在外套上,寒意從脖子往身體裡竄,明郗低着頭跟在陳渡身後走,沒注意到他什麼時候停了下來,腦袋不偏不倚撞在男人堅硬的後背。
明郗倒吸一口涼氣,眼簾一點點掀起,就見陳渡身邊停着一輛黑色的RS Q8,他擡腕替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上去。”
見明郗上了車,陳渡關上門,繞回到駕駛座,系上安全帶。
明郗坐在副駕駛,雙手搭在膝蓋上,指尖蜷縮着,直到見車輛啟動的聲音,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忘了問陳渡,“你沒喝酒嗎?”
“沒有。”
“噢。”明郗回過頭,沒再說話。
外面還在下着雨,但不算很大,擋風玻璃上已經被密密麻麻的雨點沾濕,雨刮器緩慢的來回掃動,車子平穩形式在車道上,朝目的地的方向駛去。
車内安靜地很詭異,連車載音樂都沒開,接下來的一頓路,誰也沒能開口打破空氣裡的沉默。
路過的車輛打着閃光燈快速擦過,明晃的光影從他五官上飛快掠過,明郗安靜地坐在車内,偷偷扭頭看他,他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内裡襯衫最上方的幾顆扣子未系,露出平直的鎖骨和大片肌膚,骨節分明的手指握在方向盤上,冷白的腕骨清晰可見,幾年不見,陳渡跟記憶中沒太大差别,青澀感褪去後五官愈加成熟冷硬。
她回神,偏眸望着窗外,車内暖氣開得足,身體裡的寒意漸漸被驅散。
十字路口處,交通信号燈倏地變換顔色,車輛停頓下來暫停前行,斑馬線上三兩行人穩步前行。
過了很久,明郗才聽見陳渡啞着嗓子,極為低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18号。”
陳渡算算時間,也就是半個月前。
喉結上下滾動,晦澀般問出心裡最要問的問題:“回來還走嗎?”
“不走。”明郗微側着身子:“我在附醫上班。”
她回來的匆忙,但内心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她要留在京市。
陳渡目光注視着遠方,雪天的夜晚道路濕滑,他刻意放緩車速,問:“你大學學的醫?”
明郗:“對。”
問完,車内又歸于甯靜。
陳渡神色松散地繼續開車,明郗也沒再找話題。
這一路感覺比從醫院開到酒吧還要漫長。
半個小時後,車輛停在了小區門口。
明郗推開車門,正想和她說再見,卻發現陳渡也下了車,她頓在原地,抿了抿唇:“你回去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都到這了,也不差那一步兩步。”陳渡沒給她拒絕的時間,直接道:“走吧,送你上去。”
雪還在下,落在發梢和肩頭,瑩瑩一抹白,深夜的小區被黑暗和甯靜籠罩着,跨進單元門時,明郗側眸觑了一眼身側的人。
他好像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她擡指在電梯前摁下上行鍵。
“叮”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兩人一前一後踏入電梯,明郗伸手将16層的電梯鍵摁亮,密閉而狹小的空間,兩人并肩站着,光潔的轎廂上倒影出兩人的身形,明郗拎着包,指甲不自覺扣動着肩帶。
電梯均速上行,中途無人上下,待到達指定樓層才一點點打開。
出了電梯,明郗看着家門口,再一次開口:“那個...我...到家了。”
“嗯。”陳渡頓住,面上沒什麼情緒,隻是腳步也未動,男人眼簾垂下,眸光在她臉上寸寸摩挲着,長久未回神,明郗仰頭,哭過的眼睛還泛着一絲淡淡的紅暈,她看着陳渡,眼睫很輕的眨了眨。
陳渡沉聲,聲音透着一點微不可察的鼻音,最後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目送着陳渡離開,明郗才挪動着腳尖轉身越過樓道,站在家門口。
推開房門,室内漆黑一片,空空蕩蕩,她擡手朝玄關的開關輕輕一摁,光亮傾瀉覆蓋着整間屋子。
她靠在厚重的門闆上,沉沉呼了一口氣。
沒多久林思甜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緩了緩神,滑過屏幕,剛一接聽,聽筒内就傳來擔心的聲音:“郗郗你去哪了,我給你發了好多信息都沒見你回,你沒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從酒吧出來後,明郗便給她發了訊息稱自己身體不适先走了,林思甜從洗手間出來收到這條信息後,便一股湧給她發了五六條信息,卻遲遲不見她回複,這才焦急的打了電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