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知道她不喜歡姜,所以才會親手喂她,是想要欺負她。
——不是因為擔心她的胃病,知道不親手喂她,她就不會吃。
不需要進行洗腦,簡熙就是這樣認為。
雲枝的出現可能隻是打擾了她的情緒,她的生活節奏并沒有發生太大變化,想逃的課就逃。
學校後街的一間台球廳。
簡熙含着煙,架着球杆伏到球桌,眼神專注,肘關節運杆,白球精準地朝目标球撞擊,“啪”一聲,漂亮的一杆清。
“好球。”
簡熙稍顯嚴肅的嘴角浮現一抹笑,放下球杆,轉身靠着球桌,朝坐在沙發說話的女人看去,放松地吹了口煙。
于衫是這家台球廳的老闆,看不出來年齡,臉上既有少女的率真,又有歲月的痕迹,像一杯有年歲的酒,為人處事總是從容不迫,簡熙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挺舒服的。不過簡熙對她的了解,僅限于知道她的名字。她對簡熙,亦是如此。
“今天手感還不錯。”
簡熙走到另一個真皮沙發坐下,身體陷進去。
于衫在她對面,看她指間香煙閃爍的火星和她時不時皺緊的眉心。
“心情不好?”
“沒。”
于衫翹起來二郎腿,“簡熙,我們認識多久了?”
簡熙仔細回想,“不記得了。”
“我也不記得了。”于衫微笑,“每次你一來,我這裡的生意就好的不得了,後面那撥男孩,坐在觀球椅也不看球,就看你。”
“很奇怪嗎?”
“有點。”
“哪裡?”簡熙挑了下眉。
于衫保持微笑,“我說的奇怪,不是指他們隻看你奇怪,而是……”
簡熙彎腰,煙頭怼進煙灰缸,“你是想說,我這個人,奇怪。”
“嗯。”
簡熙看眼時間,“下節課,我不想逃了,所以,你有十分鐘的時間來說一說,我是怎麼奇怪的。”
“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像高中生,但你身上穿着的這身校服,确實和每天背着書包,經過台球廳的那些高中生都一樣,可你和她們又很不一樣,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是你本來應該是一個青蘋果,但你好像熟得太快了。”
簡熙笑得肩膀亂顫。
“你是在說我早熟嗎?”
“算是吧。”
于衫第一次見她笑得這麼開,“你在笑什麼?”
“忽然想起了一點事。”簡熙搭着沙發扶手,支着額角,光影交錯間,五官清晰又朦胧。
“你六歲的時候,摸過女生的胸嗎?”
突如其來的話讓于衫嘴角一扯。
“什麼?”
“我摸過。”
吵吵鬧鬧的台球廳一下子沒了雜音,回憶像一層薄薄的飄渺的紗幔,隔了好久好久,望過去還是一覽無餘。
被回憶吻過的眼,戾氣少了大半,溫和了許多。
微妙的對視在簡熙調整坐姿那瞬發生了。
隔了兩個球桌,斑駁光影投射到站在自動售賣機旁的雲枝,她像是很着急地跑過來,大口喘着氣,帶動挺立的胸脯上下起伏。
脖子被汗水浸濕,更多的細汗蔓延向那一處,女人最柔美的曲線。
幾秒前,簡熙撥開紗幔,看到了「小時候」。
捅破的是回憶和現實,還是十三歲的雲枝和二十五歲的雲枝。為什麼雲枝衣着規整地站在那裡,簡熙腦子裡都是目光不及的暗室,一個小女孩,以「好奇」之名,小心翼翼地觸碰禁忌的果實。
宿命輪回,無可逃遁。
仿佛一股無形的不可控的力量牽引,你被推着往前走,那些小朋友的世界裡覺得很幹淨的東西,在你心裡東倒西歪,飄來的劣質煙味太髒了,把你的心也弄髒了。
于是她明明穿着衣服,你卻想到她撩上去衣服的樣子。
這樣,很龌龊。
可是簡熙,樂意讓自己龌龊,她就是要弄髒雲枝,用眼神,用語言,用思想,用一切一切可惡可恨的行為。
簡熙又點了支煙,笑容玩味。
“走了。”她對于衫說。
簡熙步子邁得很大,雲枝跟在她身後,沒幾步就氣喘籲籲了。
真的很虛。
簡熙像是故意捉弄她一樣,越走越快。
後面的人也不要求她慢一點,就固執地跟。
走到岔口,左邊是回學校,右邊是去網吧,簡熙提了提校服領口,散散熱氣,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雲枝一眼。
雲枝捂着胃,虛汗淋漓。
“靠。”簡熙小聲。
本想拐去網吧那條路的腳停住,應該是在等雲枝,但也沒到貼心去扶她的程度。
“小簡,跟我回學校吧。”雲枝的聲音裡藏着微弱的“嘶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