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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簡熙往學校走,很反常,那些每天圍着她騎車的男生全都不見了,就一個安洋,還跟着她,但和她隔了很遠,回頭都看不清人臉。
不跟才好。
正好落個清閑。
到校,簡熙照例從後門進教室,她一出現,教室裡紮堆在一起說閑話的小團體像腦袋後面長眼睛了,紛紛朝她看過去。
然後互相遞出去眼神,散開了。
剛才還嘈雜比外面商攤更甚的教室,隻因簡熙的出現,靜得詭異。
簡熙落座很久,沒有一個人來跟她沒話找話,那群平時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在她跟前獻殷勤的男生,早自習自由讨論時,甚至跟總被他們排斥在外的安洋說話了,也沒一個人,來跟簡熙說一句話。
好像簡熙,是什麼髒東西一樣。
好像隻要誰理了簡熙,誰就會成為下一個簡熙。
他們在孤立簡熙。
簡熙感覺到了。
心裡開始有點不舒服,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在這個班級,她一直獨來獨往,沒什麼朋友。
所以現在連個可以問清楚原因的人,都沒有。
于是體育課,本來每一次都是逃課的她,出去上了。
四班的同學在操場自動列隊,她們很熟悉彼此的樣子,前面有個黑黑的男生鬧了點笑話,她們就笑在一起,全都很開心。
隻有簡熙融不進去的開心。
簡熙站在排尾,身邊是空的,所有人留給她的都是後腦勺,偶爾誰和她把目光交彙,那個人就會很快轉移視線。
她被孤立在團體之外。
眼神還是很高傲,但她的心是忐忑的,她其實有點害怕這種微妙的感覺。
尤其是她這種曾經被衆人捧到天上的女神,經受不住這樣的落差。
體育老師來了。
大家整齊站好。
體委和幾個男生擡了兩個大箱子往這邊走,滿頭是汗。
“分好組了吧,過來拿球拍兒。”
體育老師幹脆利落地講完。
大家拿好羽毛球拍,兩兩成對,找地方打球去了。
簡熙站在原地,看着空空的箱子,眼睛失落地眨了下。
可她有什麼失落的資格,常年逃課,來上體育課的次數十根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沒人跟她組隊,沒有她的球拍,那很正常。
體育老師往另一個班級的隊伍走了。
簡熙這裡很空,但那些人甯願擠在一起,也不願靠近她。
如果是别人,被孤立,難受估計要挂臉了。
簡熙沒有,冷傲是她的保護色,她挺着背,怎樣高傲地走進人群,就怎樣高傲地走出人群。
她的世界裡,沒有低頭二字。
簡熙走遠了。
她身後叽叽喳喳的诋毀聲逐漸響起,像是會繁衍的病毒。
柳曉燕笑着說:“我就說吧,她這人,拽得很。”
李壯用球拍勾起地上的球,啧啧道:“真想不到啊,她居然是這種人,那副嘴臉,以前想都不敢想,虧我們之前還把她當女神。”
他朝對面同樣失望的胖男搖頭歎息,“一言難盡,真是一言難盡。”
柳曉燕沒接他球,球拍一甩,不打了。
鍋裡的惦記不着了,碗裡的可得保護好。
李壯跑着去追,把柳曉燕拉到樹下,哄了很久。
以前他哪這樣過。
柳曉燕開心到昏了頭,答應隻要成年了,就可以跟李壯再進一步。
李壯也開心。
似乎每一個人都很開心。
那個曾經被高高捧起的女神,隻能站在下面仰望的女神,正在他們嘲諷的話語裡,排斥的眼神裡,肆無忌憚的诋毀裡。
當初他們把她捧得有多高,現在就讓她摔得有多慘。
孤立一個神遠比孤立一個蝼蟻,成就感多得多。
在孤立簡熙這件事上,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團結一心。
可能有一個人和他們不一樣。
趙晶把柳曉燕從李壯那邊拉過來問:“你們在說什麼,發生什麼了?”
“你還不知道啊,就那幾段視頻,昨晚都傳瘋了,咱學校那死氣沉沉的論壇什麼時候這麼熱鬧過,一直到淩晨四點,還好幾百人跟帖,要不是管理員怕事情鬧大了,影響不好,把帖子鎖了,指定得爆出圈。”
趙晶昨晚和雲枝吃完飯沒回校住,回家複習功課去了,沒怎麼看手機。
“早自習聽見了一點,但沒怎麼搞清楚。”
柳曉燕捂着嘴,附在趙晶耳邊說:“簡熙她霸淩雲老師了。”
趙晶一下子皺眉,“霸淩?”
“嗯。”
“她都對雲老師做什麼了?”趙晶表情嚴肅。
昨晚柳曉燕睡得很早,她其實也沒看過原視頻,都是東拼西湊聽來的,但她說的可真,像是親眼所見。
“昨晚簡熙半夜不回家,去夜店耍,估計是她媽,不對,她之前不是和丁主任說過,她親生父母都沒了嗎,估計是她養母,找不到她了,就讓雲老師找去夜店了,你都不知道,簡熙穿得有多露,褲子就那麼短,你看她平時清高的,多不食人間煙火似的,都是裝的,看不出來吧,她還跟男模玩,好幾個呢……”
趙晶聽不下去了。
“她是怎樣的人,我不關心,我就想知道,她把雲老師怎麼樣了。”
“又推又罵的,反正可過分了,雲老師好像都給她下跪了。”
趙晶咬着牙根,扭頭就走。
“你去哪?”柳曉燕問。
趙晶解了顆扣,好不容易喘出來一口氣,“我去找簡熙。”
“幹嘛?”
趙晶仿佛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聖人,眉間卻擠着恨,“我要替雲老師讨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