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必要，竹青，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們有能力管住自己的情緒。”

“也許吧。”竹青起身，“謝謝你的點心，我不需要。”

“竹青，請你務必認真再考慮一下，我很有誠意，如果你不願意見到我，你可以不上行政班，我們不用見面。如果你覺得入職是一種束縛，我把項目以外包的形式打包給你，你拿項目分紅。或者你以顧問的形式加入公司，我能出七位數的年薪。”

“沒有必要，湯嘉岷，我們擁有這樣天大的機緣，你隻需要耐心一點，下屬會慢慢培養出忠誠，公司會慢慢歸到你名下，你想擁有的一切終究會到來，更順利、更光明的到來。而我，并不想走同樣的路，我想看看新的風景。”竹青毫不猶豫快步離開。

不理解，湯嘉岷真的不理解。他以為自己出足夠高的工資，請得動竹青。意識深處，他也有僥幸，竹青暗戀他不是嗎？即便竹青不滿意工作，也許會為了這份愛戀克服一下。沒想到這份暗戀，反而成為兩人合作的阻礙。

湯嘉岷看着竹青沒有回頭的背影，眉頭緊蹙，他沒有值得信任的人，真的。

剛開始，湯嘉岷以為憑借重生大機緣，無論如何都該一帆風順。他把主要精力投入公司事務，公司如他所願比上輩子更流暢、順利掌握，可是投資方面起步就掉坑裡。

湯嘉岷選了一位人品過硬的管理者，可這位管理者瞧不上湯嘉岷選中的項目，即便那是經過曆史驗證的大爆款，兩人因理念分歧大吵一架；湯嘉岷又選了一位能力出衆的管理者，上周人剛送近看守所，他兩邊騙，卷錢跑路之後在海關被攔下。湯嘉岷還試着選那些日後會飛黃騰達的“潛龍”，可哪條龍願意來打工，即便來了又能和湯嘉岷磨合順利、相互信任嗎？

所以，湯嘉岷當真沒有說謊，他真的需要竹青。但他也避重就輕了，他把自己的需求表述得輕描淡寫，好像隻是擔心竹青生活水平驟降難以适應。

回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竹青拿過擦臉巾，吸幹臉上的水分。越長大，越覺得很多話不必說出口。湯嘉岷不懂自己的堅持，都說初戀沒好下場，尤其是暗戀，但它如果注定要落幕，竹青希望這段關系體面一點。

如果去湯嘉岷的公司工作，會不會讓周琉月誤會自己是小三？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竹青就覺得社會性死亡。如果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自己某個眼神某個動作逾越，竹青不會原諒這樣的自己。道德在審判竹青，竹青早已決定讓時間慢慢淡化這段感情，世上很少有東西扛得住時間大法，比如無望的暗戀。

接觸，意味着希望；見面，意味着了解；合作意味着感情鍊接……不要，不能要，這些統統不該出現。

竹青想到一個不恰當的比喻，湯嘉岷就像繁華的大上海。沒到上海之前，竹青以為這裡是紙醉金迷的人間天堂；沒和湯嘉岷談論感情的時候，竹青覺得悼念初戀的他深情而純粹。現在嘛……

忘掉這些，交新朋友，學新知識，見老朋友。

周末，和陳麒一起去他家吃飯。坐公交車，搖搖晃晃過去，欣賞窗外秋天的上海。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藍天、綠樹，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眼前的風景，不用濾鏡調色，已經美的像畫兒一樣。

“你們租的小區這麼高檔，租金應該挺貴的吧？”看着眼前的高層，竹青有些驚訝，不是說陳麒的渣爹是個王八蛋嗎？

“四川的房子已經賣了，走的時候，我媽拿了全部的積蓄。”陳麒解釋。

明白，即便如此，來到上海，依舊隻能租房住。

陳麒按了25樓，到門口的時候，姑姑已經把門打開了。

“穿這雙粉的。”陳麒把一雙毛茸茸的粉色大嘴猴拖鞋遞給她，自己換上一雙藏青色絨面大嘴猴，“上海的秋天短得像兔子尾巴，直接穿毛拖鞋了。”

竹青打量客廳，是上一輩比較喜歡的中式風格，顔色和諧優雅，家具線條柔和，整個家看起來溫馨又不淩亂。戶主怎麼舍得把這麼好的房子拿出來出租？

廚房裡，姑姑拿着面團道：“來得剛好，小葉子，你先坐一會兒，馬上就好。今天主食刀削面，可以吧？”

“可以，太可以了，姑姑，我把菜端出去。”竹青進廚房幫忙，和陳麒一起吧做好的菜端到餐桌上。

風沙雞、毛血旺、青椒把子肉、涼拌黃花菜，還有金黃色的炸糕，三大碗刀削面端上來，每碗配半個鹵蛋、青菜。

姑姑最後把醋瓶放在桌上，宣布：“開動。”

刀削面削得很均勻，吃一口，竹青挑眉：“嗯——這個醋是香的。”

“是吧？專門從山西買的醋。喜歡就多吃，配把子肉。”姑姑露出慈愛的微笑，她好像一塊蒙塵的美玉，慢慢被擦拭幹淨。

陳麒把醋瓶子立起來，豪爽得倒了半瓶醋，吸溜一大口，給媽媽豎起大拇指。

“再嘗嘗毛血旺，我照着菜譜學的，不知道正宗不正宗。”姑姑又勸菜。

竹青一筷子夾着毛肚和豆芽，咬的咔滋響，“又麻又辣，好吃，姑，你用的二荊條和朝天椒吧？”

“果然是四川人，一下就吃出來了。”

“姑這手藝，我都吃得想家了。”竹青笑，上海本幫菜有時候的确太甜了。

“喜歡就常來，你們上大學還能在一個學校，當真是緣分。”姑姑又用公筷給竹青夾了一塊風沙雞，罵陳麒：“你說句話啊，啞巴了。”

陳麒擡頭憨笑，“媽，面太好吃了，停不下嘴。竹青是自己人，不用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