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歡賜沉思了幾秒,默默拿出一個大袋子,将果子都裝了進去,扛上肩,笑道:
“那你在這吧,我走了。”
楚天闊見狀,問:
“你不怕嗎?”
有可能被當成懷疑對象遭殺手暗殺啊,難道他不怕嗎?
金歡賜淩空飛步,躍上屋頂,笑道:
“怕?我金歡賜從未有害怕之物,當然,除了怕餓。嘿嘿,朋友,江湖之大,若你能逃過你爹的捉捕,有緣我們自會再見!”
說罷轉身一躍,再一看就不見人影了。
溜得真快……
沒等楚天闊回過神來,一聲獅子吼傳來:
“小兔崽子!好啊!看你往哪跑!”
楚天闊一激靈,爹!這是他爹!
他吓得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立即蹲下,躲在桌子底下。距離近在咫尺,楚天闊屏氣凝神。
别過來,千萬别過來!
楚天闊心裡暗自祈禱。
可老爹卻離他越來越近。
别彎腰,千萬别彎腰!
楚天闊心裡忐忑萬分,冷汗直流。
下一刻老爹竟躬身彎腰!
“你個小兔崽子……”
桌下空無一物。人呢?
老爹立即起身。楚天闊迅速從桌上爬下來,又鑽回桌底下去了。
這時一位老者與老爹搭讪:
“哎這不是楚老爺嗎?好久不見啊,最近身體可好?”
“還是老樣子。你呢?這麼久不見,一點沒變啊。”
他們聊起來了,太好了。楚天闊松了一口氣。
“話說,你在這做什麼呢?剛剛看你這樣子,好像是在找人。”
“哎呀,我家那個小兔崽子真不好管教,才剛及冠,就說着要去闖蕩江湖。他才多大呀,毛都沒長齊呢,等出去被人教訓了哭着鼻子回來喊爹娘。”
在他們聊天的間隙中,楚天闊趕緊溜,偷偷摸摸來到靈堂前。大家都因柳老爺的死訊聞聲趕了過去,現在這裡空無一人。
楚天闊掃視了一圈,擺在桌前的黑白畫像應是柳四郎的,看模樣長得還挺俊俏的。可惜了,年紀輕輕就走了。
出于敬畏,楚天闊給逝者點了幾根香,拜了拜,正準備離開這時,門口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老爹居然往走這來了!
不好!楚天闊趕緊回頭,這也沒有什麼好躲藏的地方,空間狹小。物品擺飾還多,藏一個大活人幾乎是不可能的。
老爹的腳步越來越近。
“楚老爺我跟你說,我剛剛就看到楚天闊這小子往裡面跑了,絕對沒有看錯。”
老爹嘶吼着嗓子:
“小兔崽子,給我滾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得趕快藏起來。楚天闊看到堂中擺放着的棺材,緊閉雙眼,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老爹推門而入,環視了一圈,沒有人。
“你不是說他往這走了嗎?他人呢?”老爹發問。
“呵呵,我也不知道啊,興許是他躲起來了?”那人說。
“給我找!楚天闊!我數三個數,你要是再不出來,這個家你就别想回了!”
老爹怒吼。
“三。”
無人回應。
“二。”
還是無人回應。
老爹忍耐到了極限,卻還是給自己一個台階下,“一點九,一點八,一點七……”
這還帶小數點數的嗎?!
數都數完了,楚天闊還沒出來。老爹忍無可忍,爆發性的怒吼道:
“小兔崽子!你有種就别給我出來!你敢出來,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你這樣更不敢出來了好嗎?楚天闊心裡慌得一批。
老爹最後敲了敲棺材,說:
“把這打開。”
旁人急忙道:
“不可啊,這是柳四郎的棺材,萬不可随便打開。”
老爹眉頭一緊,大聲道:
“我說打開就打開!”
楚天闊心砰砰直跳,就老爹那個性子,誰人能拗得過?
就在以為一切都要完了的時候,意外出現了,門外有人叫楚老爺出去一趟,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老爹趕緊趕了過去,不甘心地揮了揮袖子,哼了一聲,轉頭就走了。
楚天闊聽到離開的腳步聲,長舒了一口氣,他正準備從棺材裡出來時,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他的脖間。
楚天闊渾身哆嗦,雞皮疙瘩全出來了,他臉色煞白。這特麼什麼東西?!手!我操!手!
他心跳加速,慌亂地想逃離,那隻冰涼的手卻勾住了他的整個脖子,壓在身下的人突然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先别出去,他還沒走。”
我操!什麼東西?!詐屍了!媽媽呀詐屍了!楚天闊青筋暴起,滿臉漲紅,冷汗直流,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吧,怎麼遇到個這麼個事兒?他想動又不敢動,整個身子都僵硬在那。
果真,沒過一會兒,老爹又折返回來了,他在堂内繞了兩圈,發現真沒有人,才走了。
老爹果然是老爹,疑心不是一般的重!
那隻冰涼的手放開了他,楚天闊猛地掀開棺材蓋,呼吸了好大一口空氣,連忙從棺材裡出來,後退三尺,随手拿起掃帚,對着棺材裡的人喊道:
“我告訴你啊,我不怕你……你……”骨頭是硬氣的,腿卻軟得發抖。
那隻伸出棺木的玉手,皮膚如同初雪般潔白無瑕,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仿佛精心雕琢的藝術品。一張臉龐緩緩展現,盡管面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卻無法掩蓋其下蘊藏的非凡之美。
他的臉頰消瘦,下巴線條流暢而略顯脆弱,給人一種風一吹就會消散的錯覺。眉宇之間,即便是在昏迷初醒的恍惚狀态,也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憂郁與超脫,仿佛是古畫中走出的文弱書生,帶着一抹不屬于塵世的雅緻。睫毛細長,輕輕顫動,宛如晨露微沾的羽翼。
那雙眼睛,雖然尚未完全睜開,但可以預見一旦睜開,定是秋水盈盈,含情脈脈,能夠輕易攝人心魄。鼻梁挺拔,嘴唇薄而精緻,顔色淡如櫻花,透出一種讓人心疼的柔弱之美。
楚天闊眼睛都瞪圓了,這特麼和畫像的人一模一樣啊!他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心跳依舊如鼓雷。
柳四郎剛醒,還不知周遭情況,神情有些懵。記得他不是太子嗎?不是在戰場上打仗犧牲了嗎?怎麼突然到這裡來了,而且他還沒有死!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棺材裡,心情可真是五味雜陳。他正想詢問什麼情況,剛開口:
“請問,本王這是……”
……在哪兒?
話末完,楚天闊一記掃帚就将人家砸暈了,柳四郎又躺回棺材裡去了。
楚天闊還貼心地将棺材蓋蓋上,這一定是個夢,一定是的。活人怎麼可能詐屍?他對着畫像拜了又拜,胡亂說了幾句,趕忙逃離了這裡。
躺回棺材裡的柳四郎:“……”
我真謝謝你哈。
*
楚天闊出了靈堂,發現這果真發生了大事。衆人都圍在一起,中間圍着的是躺在地上的柳老爺,臉用一塊白布遮蓋住,明顯可以看出脖子處有一條長長的勒痕。
不知何時從來了幾位道士在一邊做法,原本這些道士應該是為柳四郎做法的,但如今多了條人命,不介意随便多做一場法事。剛開始挺正常的,但後來那些道士神徑兮兮地說了什麼話,衆人神情大變。
道士有二,其中有位長得人畜無害的少年,名為謝不慕。他站了出來,蹲在柳老爺身邊,将白布掀起,僅是看了兩眼,便搖頭歎了口氣。
楚老爺急切地問:
“道士,你這是為何?”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
謝不慕的目光在衆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照顧柳老爺的小厮身上,語速平緩而有力:
“你家老爺什麼時候死的?”
小厮此時已是滿頭大汗,他手足無措,結結巴巴道:
“這……我怎麼知道?我一進柴房……就看到老爺自缢了。什麼時候死的……我也不知道啊。”
謝不慕語氣溫和:
“你别緊張,我且問你,昨日你可見到你家老爺了?”
小厮思索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了,激動道:“見到了!昨天我看到老爺還進房間了呢。”
謝不慕追問:“進誰的房間?”
小厮說:“好像是老爺自己的房間,昨日老爺進房間後就沒有出來過,但是那日三個少爺多前去拜訪過老爺。”
謝不慕問:“柳家三個公子?”
楚老爺問:“你個道士,問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做什麼?”
謝不慕輕輕一笑,道:
“這可不是無關緊要的東西哦,我懷疑柳老爺是被謀殺的。”
“什麼?”
衆人驚惶。
“你可莫要空口無憑,你就是個做法的道士,你怎麼知道柳老爺是被謀殺的?”有人問了。
謝不慕說:“很簡單,首先柳老爺不是自缢而死的,正常自缢的人然後臉都會發青發腫,眼睛翻白,拳頭緊握,舌頭微吐,腳尖朝地,大家仔細看看柳老爺現在的樣子,身子僵硬,嘴唇發黑,指甲裡還有污垢,這個像是木屑之類的東西,看老爺的症狀,倒真像是中了毒一樣。”
“可我剛剛用銀針測過了,并沒有查出毒性。這就怪了,難道沒有被下毒嗎?不應該啊,也許還有另一種可能,柳老爺被下了毒,但是毒素被某種東西消除了呢。”
楚老爺一驚:“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東西?”
謝不慕道:“還真有可能。我們沒見過,并不代表沒有。至少兇手知道這種東西是什麼。回歸正題,看卻老爺的死狀并不像是上吊而死的,這條勒痕反而像死去之後被人用繩子向後勒上去的。就是為了營造出了老爺自缢的假象。”
“那麼現在還有一個疑問點,柳老爺是什麼時候死的?剛才我問了一下這位小厮,說是昨天看到柳老爺還活着。這就怪了,明明柳老爺身體已經僵硬成這樣,死期應該在三天前。”
衆人紛紛議論。
“那昨日的柳老爺是誰?會不會是小厮看錯了?”
小厮慌了:“不可能!昨天我親眼看見柳老爺進房間了!”
謝不慕盯着他的眼睛問:
“你确定你看到了?你是在外面看的吧,你隻看到柳老爺在房内的影子,并沒有親眼看到他從房外走進去。”
小厮閉而不答了,不知該如何反駁,好像的确是這樣。
楚老爺說:“那照你這麼說,柳老爺昨日就死了?”
謝不慕點了點頭。
衆人将目光都放到了柳家三個公子身上,他們感到目光灼灼,柳家大公子失了神,問道:
“你們都看我們幹什麼?老爺的事跟我們沒關系!”
楚老爺問:“可昨日你們還去拜訪過老爺啊,你們如實回答,昨日你們看到的人到底是誰?”
三個公子神色出奇的一緻,焦急的想擺脫嫌疑,異口同聲道:
“就是柳老爺啊!沒騙你們!”
柳大公子道:“他可是我們的爹,我們怎麼可能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呢?”
柳二公子道:“我們沒有必要欺騙你們,更沒必要把嫌疑都推到自己身上吧?”
柳三公子道:“在這種事上,我們是不會撒謊的。”
看他們的态度好像都沒有在撒謊。那就見鬼了!明明柳老爺三天前就死了,昨日他們還看見了,那總不可能有兩個柳老爺吧?總有人在撒謊,不是這個道士就是三個公子。
謝不慕舒了口氣,笑道:
“不如這樣吧,活人的話難信,那就聽聽死人怎麼說的。”
死人怎麼說話?這小子不會在開玩笑吧?
謝不慕從袖中抽出一張符紙,拿出一張符紙,咬破手指,滴上自己的幾滴血,動作行雲流水。頓時金光顯現,他念了幾句咒語,便将符紙貼在柳老爺額頭上。他拎起桃木劍,對準符紙,喝道:
“起!”
桃木劍緩緩擡起,柳老爺的身體竟然自己立起來了!
所有人都往後退了兩步。
“這是什麼法術?”
楚老爺問。他還是第一次見有這種東西,能控制死者屍體。
謝不慕并未作答,隻是繞道柳老爺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說道:
“去吧。”
下一刻,柳老爺竟真徑直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三個公子面前。柳家三個公子都大驚失色,吓得都不敢動彈。
柳大公子率先道:“那個臭道士!耍這些旁門左道做什麼?老爺的死跟我們無關,莫要冤枉好人!”
柳二公子也道:“就是,死者為大,怎可随意驅動死者的屍體,此乃不敬!”
謝不慕微笑道:“别急嘛,好戲登場了!”
話音剛落,柳老爺緩緩擡起手指向了三個公子所在的地方。三個公子臉色煞白。
衆人詢問:“老爺這是指着誰呀?”
謝不慕順着柳老爺手指的地方看了過去,那是靈堂。他請三個公子讓一讓,大步走向那個擺在靈堂中的棺材。
棺材裡躺着柳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