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練,灑在靜谧的湖面上,柳四郎孤單的身影在水面上拉長,顯得格外孤寂。
他恍惚了許久,此刻内心縱有波濤雲湧,卻難以吐露半分,終是在一次又一次嗟歎中怅然若失。
是夢嗎?
可為何感覺如此真切?為何他還活着,而母後、父皇還有所有親朋好友都慘遭殺害?為何,還要重來一次?
他本該死去的。就死于那場戰争中,關他身後事做什麼?是非身不由己。這樣他就什麼也不用想,落得個輕松自在。
太慫了!
突然,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破了夜晚的甯靜。他甩手就給自己一個巴掌!這一掌力道不輕,臉頰上映出了個紅彤彤的巴掌印。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為國戰死的太子末立衣冢,背負千古罵名,青史都不願為之留下一筆美譽。國破家亡,親人朋友皆被奸人所害。官場腐敗,民不聊生。可他貴為天子,卻是束手無策,于這般堕落消積。
該罰!
他時刻都不敢忘記肩上背負的使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句話太傅所教,他一刻也不敢忘。他亦不敢忘母後的期許,曾對着母後揚言要做這天下第一明君,保家衛國,拯救蒼生。母後不曾忘,自己怎能抛卻?
太子已經死了。
這成為已定的事實,無法改變。
可柳四郎還活着,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他深知,過程太痛,太痛了。
斯人已逝,太子已死,蒼天有眼,日月
可鑒。柳四郎對月稽拜,這一拜,敬天子。
天子身殒,為國捐軀,赴死沙場,無怨無悔。天子之命,為萬世安康,為千秋開業,死亦不足惜。天子在上,護民之生計,安風調雨順,保國泰民安。
柳四郎再拜,這一拜,敬百姓。
民乃國之重器。可如今國破家亡,百姓颠沛流離,居無定所,有愧。割讓土地,賠銀數倆,賦役加重,民之多艱,亦有愧。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實乃有愧!有愧啊!
柳四郎早已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太傅的諄諄教誨好似就在昨日,恍然如夢。他耳畔一直萦繞着那幾句話——
“太子名于身,縱使驚濤駭浪也斷不可挫其一骨。長纓在手,縱使九天攬月也可摘星辰。縱使前方污泥垢身,也不可失了本心。”
他曾問:“何為本心?”
太傅告訴他:“大道之原,方為本心。”
大道之原,方為本心。
多謝太傅教導!學生定謹心銘記。
他磕下了頭。
這一下仿佛有千斤重,他久久不能擡起,殊不知,在他平靜的外殼下早已千瘡百孔,久病難醫。
皓月當空,晚風清拂。一曲悠長的笛音攜風而來。
誰在鳴笛?
柳四郎霍然回頭,一把飛刀迎面而來,他瞳孔放大,來不及思考,側身避之。他立即站了起來,環顧着四周,一片寂靜、漆黑。
笛聲還未停止,反而聲音越來越激昂。周遭的事物仿佛随着笛聲愈演愈烈,樹木狂嘯,流水湍急。
柳四郎眉頭一緊,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好受,他擡腳就要走。
頃刻間,身後飛來數把飛刀,他左避右閃,剛躲過這批又來了那一批,還沒完沒了了。他忍無可忍,單手接住一把飛刀,眼中空茫幽深,看向黑暗深處,一把将手中的飛刀扔了過去。
笛聲戛然而止。
“還不出來?”
柳四郎向躲在黑暗中的人發問。
那人走了出來,是一個少年模樣,相貌溫雅,臉色白淨,身穿道士服,發束間還插了把飛刀,這把飛刀應該是柳四郎剛剛扔過去的。他便是謝不慕,他見到柳四郎,并未露出驚訝的神色,反而饒有興趣的看着他。
柳四郎一見此人,用清淡中略帶冷俏的目光眺去,淡淡道:
“你是何人?”
謝不慕雙眉輕挑,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有點意思。他說:
“死而複生,逆天而行。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到底是誰?”
柳四郎怒鋒一閃,這人在試探自己。
沒等柳四郎做出回應,他又說:
“你不是柳四郎,柳四郎生前是個瘋子,見着人都會做一些奇怪的舉動。而你,不僅接下了我送你的飛刀,而且還能如此平靜的和我對話。足以說明柳四郎被奪舍了。”
柳四郎輕輕一笑,既然他都猜中了,就沒有必要去掩飾了,他笑道:
“是又如何?”
謝不慕怔愣了一秒,而後笑了起來:
“爽快!我還以為你會狡辯兩句呢。”
柳四郎目若冰霜:
“不必,我從不和死人廢話。”
話音一落,地上的石子飛向天空,徑直朝謝不慕砸了過去,謝不慕彎腰閃躲,他剛一起身,柳四郎不知何時就站在他跟前。
柳四郎剛一出招,要直取他心髒,步步緊逼,速度快下手狠。謝不慕連連後退,察覺到他内力空虛,隻不過是徒有技巧罷了,他招招化解,不出手,反而在退後退,邊打還邊微笑道:
“你覺得,就憑現在的你,打得過我嗎?”
柳四郎挑眉:
“試試?”
譚中水此刻如萬火鼎沸,波濤洶湧,迎天而上,化作一團巨浪,猛地朝謝不慕撲來!
謝不慕睜大了眼,驚訝了一秒,下一刻他又揚起笑容,舉起笛子,在巨浪撲過來的一瞬間,于空中畫了一道圓,所有的水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彙集到這個圓内,慢慢的空中形成了一個水球。謝不慕一手拿着笛子,水球竟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托起,就位于竹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