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他察覺到了那爆炸的前兆。

魔力在空氣中狂躁扭曲，那不再是可控的戰鬥能量，而是壓抑到了極限的魔法暴亂。沙克爾眼中閃過一抹真正的凝重，他終于意識到，眼前這個女孩已經不打算用勝負決出結局。

她是要拼命。

“霹靂爆炸！”

他一記霹靂爆炸橫掃而出，魔力奔湧，灼熱如火的咒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鎖定那一身已然龜裂、危機四伏的陶瓷護甲——

然而，他晚了一瞬。

“轟！！”

一塊碎片率先爆開，帶着尖銳的破音穿透戰場，随後整個空間像被壓下了引爆的扳機。殘餘的瓷片在魔力震蕩中連鎖反應，和他施出的爆裂咒産生劇烈共鳴。百特勉強撐起的身體仿佛置身在一場瓷石風暴之中，而沙克爾也在數道飛散的碎片中側身躲避。

“夠了——！”

場外，一道熟練且急迫的咒語劃破空氣。

“Protego Maxima（特強盔甲咒）！”

數位評審員舉杖同時出手，巨大的金色光幕在半空中展開，将沙克爾與百特之間的戰鬥生生切斷，那光幕宛如一道雷霆凝成的屏障，咒力震蕩之間竟将二人短暫震退。

又有三道盔甲護身接連施展在百特身上，替她阻下尚未爆裂完的多塊瓷片。但還是有數塊碎片早一步炸裂，劃破她的外袍，嵌入她的骨肉，鮮血在布料下悄然擴散，肩頭、背脊、腰側皆被不同程度地割傷。

接下來的幾秒，爆破與沙克爾那記強力魔咒的殘響在光幕間交彙，強烈的沖擊震蕩如雷，轟鳴卷過整棟魔法部大樓，連天花闆的咒文都被一時激活，閃爍出深紅警示。

魔法部大樓的空氣在那一瞬像是被什麼無形的力量震撼——地闆微微一顫，頭頂的吊燈嘩啦作響，數張桌面上的羊皮紙飛散，墨水瓶傾倒，黑色墨汁濺了一地。

“天哪……剛剛那是——？”

“哪個部門炸了？”

“是地下模拟場……傲羅考核！”

走廊上短暫的寂靜後立刻炸開了鍋，數名部員從辦公室探出頭來，有的驚慌失措，有的拎着魔杖立刻沖向出事樓層，更多人則聚集在通往地下的旋轉梯前張望。

“剛才我感覺整棟樓都晃了一下，你也感覺到了嗎？”

“晃？你以為是晃？我那張椅子都跳了一寸！要是這次還活下來，那考核的人八成是個瘋子。”

183.

片刻之後，寂靜降臨。

評審員神情嚴肅地步入戰圈，領頭的一位年長女傲羅，正是奎克利女士，她率先開口，聲音中帶着掩飾不住的震怒：

“你們兩個，是打算把訓練場炸沒，還是順便把魔法部一起掀了？”

她沒有立刻接着說話，而是讓這句話像重錘一樣落在衆人心頭，短暫的沉默裡，隻能聽見殘餘魔力在空氣中回響的細小噼啪聲。接着她走近幾步，視線越過仍舊護在百特身側的魔法護盾，落在她身上，聲音緩了幾分，卻依舊嚴厲：

“未經授權引發魔力暴動，使用危險元素對撞戰鬥……你們知不知道，這樣的沖擊如果再強一些，整個魔法部都要重新加固？”

她轉頭看向沙克爾，語氣一頓：“你也是，和考生拼命像什麼樣子？”

沙克爾沒有辯解，臉色微沉，像是默認。

但下一句，她話鋒一轉，語氣卻變得不同了。

“——可就是在這種失控邊緣，她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斷。”

“在明知對手施展的是高度仿厲火的前提下，第一反應不是躲避，而是設法解決施咒者，阻止火焰蔓延，以極限手段接近，并試圖中斷根源……你的判斷是正确的。”

她目光落在百特早已破碎的護身瓷片上，慢慢走到百特身前，神情複雜又帶着某種罕見的欽佩：

“這種應變力，這種膽識，這種幾乎不計自身代價也要穩住戰局的态度——哪怕還不成熟，還很莽撞，卻已經具備了真正傲羅的影子。”

她微微停頓，像是在确認自己的話語是否被在場每個人聽進耳中。

“……雖然手段近乎瘋狂，但面對真正的黑巫師時，你需要的不就是這樣的膽量嗎？你，百特·斯圖爾特，通過考核。”

空氣終于在這一刻松動。

一名老年傲羅贊同地點了點頭，另一個年輕些的評委記錄下考試結果。

一旁的特拉弗斯沉默地看着場中傷痕累累卻仍強撐着不肯倒下的女孩，神色難辨。他回憶起這名考生在前一場隐藏和僞裝考試中，将自己騙得團團轉——考試開場前，看到她名字的那一刻，他本還對她嗤之以鼻。

可現在，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正視這名女孩的勇氣與判斷力。

而場中那位真正與百特對戰的男人，直到此刻才緩緩走上前。他的臉上不再是慣有的調侃笑意，而是一種複雜又坦率的尊重。

他看了她片刻，終于開口，聲音略微低啞：

“我承認……我一開始對你是有些輕視的。”

“我以為你最多就是個躲在聖芒戈裡的天才。”

他輕輕笑了一下，語氣一如既往地帶着他那不合時宜的幽默：

“結果你不是來考試的，是來炸場子的？”

“來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阿洛伊修斯·沙克爾。”沙克爾向她伸出手。

百特聽得見，卻已經說不出話。

她腳步虛浮，魔力早已枯竭，而體力更是在沖出火焰後耗盡大半。她還想回應，想回握，還想站得更挺些——但下一刻，她終究還是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