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惠被辭退的理由,孫管家說,是因為她的個人私事已經影響到工作。
近半年,追債人總是打來電話,這幾天,更是變本加厲,總出現在路家的私人公路門禁前。
在春節這個節骨眼,非常影響感官。
但,宋惠以為,春節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她以為,孫管家會念及情面,通融一下。
她不認為,隻是被外人找了一次,就會被辭退。
宋惠在工作上的表現一直都很好,前幾天還被雇主表揚了,怎麼也想不通會在春節前讓她走人。
直覺上,這一定是借口,孫管家沒有告訴她真實的理由。
宋惠央求孫管家告訴她真相,孫管家隻是搖搖頭,說辭退她不隻是自己的意思,還是雇主的授意。
宋惠想不通,她這幾天做了什麼惹了雇主。
不論如何,辭退已經是闆上釘釘無法回轉的事實。
宋惠完全懵了,她不能丢掉這個高薪工作,如今的經濟壓力已經容不得她有空窗期。離開路家,倒是可以找别的雇主,她也有豐富的傭人經驗,但下一家會有路家這麼大方嗎?
唯一的喘息機會是,路家辭退傭人,也會像大企業一樣,給一筆辭退補償。數額不多不少,不會高到令人驚喜,也不會低到令人委屈。
扣除一家三口的花銷,宋惠有最高三個月的找新工作的時間。
路家的命令是今晚必須搬走,潘玲過來催了一下,讓宋惠快點收拾行李。為了避免她在這段時間偷偷拿走雇主家的東西,潘玲在旁邊監督。
宋惠在最開始的恍惚狀态下回過神,打開櫃子,把最下面的行李箱翻出來,機械又專業地往箱子裡放衣物。
向菀一直在旁邊沉默。她和潘玲對上視線,對方也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繼續盯着宋惠。
向菀起身,也幫宋惠一起私人物品放進箱子裡。
宋惠在這裡的東西其實不多,因為她的一部分行李都是放在和丈夫租的那間出租房裡。路家也會為傭人購置大部分生活用品。連這些都不用拿走。直接扔掉。
半個小時後,路家的司機負責把宋惠母女倆送到就近的地鐵站。
事發突然,宋惠這才想起聯系自己的丈夫。
一開口,她就繃不住了,跟鄭建軍說明實情,讓他開車接自己。
鄭建軍正在家裡看電視,先是罵罵咧咧地接電話,聞言,也是大吃一驚,馬上過來接人。
與此同時,向菀也收到了路延希的微信,問她在哪裡。
向菀跟着宋惠站在地鐵站站口。
正是隆冬,天氣很冷。
前幾天下了一場雪後,道路上的雪被清到兩旁,再被尾氣覆蓋,有點灰撲撲的髒。
地鐵站的人不像往常一樣多,宋惠呆滞地透過玻璃望着外面。向菀則看着母親的背影,心裡沒有更多反擊過後的暢快,也沒有被連帶的傷感,她的心情像下了雪後的鬧市,被蒙上一層安靜的棉,多餘的雜音也被吸收了。
道路通暢的緣故,地鐵站前很快停了一輛轎車。
鄭建軍沒有下車,而是不耐煩地在車裡按喇叭,降下半扇車窗。這中年男還是老樣子,隻是比上次見面更邋遢了,頭發油得幾天沒洗,渾濁的腫眼眯着,也相當不耐煩。
宋惠拎起大包小包行李,放到後備箱裡。向菀最後幫忙把後備箱蓋子關上。
一看見宋惠,鄭建軍就開始對路家的一切破口大罵,“這幫資本家是真不是人!春節這會兒開除人,還讓不讓過年了!平時給他們當牛做馬,給那麼一點錢就打發走,真他媽的摳門!等哪天我弄死他們!”
鄭建軍往外吐一口痰,宋惠也隻是輕輕說一句“算了,再找别的工作”。
他再看向菀,但沒有跟她講話,而是問宋惠:“她不會也跟着回去過年吧?想在我家蹭吃蹭喝也行,先給兩千塊夥食費。現在家裡正是困難的時候,少他媽給我添亂!”
宋惠看一眼向菀。女孩像是沒聽見繼父嘴裡吐露的污言穢語,淡然地說:“我去朋友家住。”
鄭建軍再次打量她一眼,“什麼朋友?男人家吧?你現在年輕,倒也能賣個好價錢。”
向菀的臉僵硬一瞬。
宋惠輕斥了聲:“說什麼呢。是女生。”
她是知道向菀有個關系很好的高中同學,也和她上了一個大學,家世很好,大概是和她住在一起。
但她哪裡吵得過鄭建軍,中年男人不屑地笑笑,“你也信她?是男是女誰知道?你這個女兒,心思多得很。”
關了車窗,黑色轎車很快從身邊駛離。
向菀在冷空氣中深呼吸幾次,裹緊圍巾。
沒過多久,一輛白色賓利停在她面前,路延希喝了酒,叫了代駕。他坐在後座,看她凍紅了的耳朵尖,立刻讓她上車。
座椅是加熱過的,身體沒有那麼冷了,路延希又把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蓋上。
向菀把衣領往上拉,遮住自己的臉,隻露出眼睛。
因為有第三個人在,他們誰也沒說話,外套下面,路延希握住她的手。
向菀感到路延希捏她手的力道很緊,但也沒有掙脫。他顯然是有點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