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她雙耳忽然一下子聽不見任何聲音,嗡地一聲,風聲,鳴笛聲,喘息聲,肖迎玉統統都聽不清了,她掙紮着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又啪得一下摔回原處。
“宋慈安?宋慈安?”肖迎玉輕輕地喊了兩聲。
緊接着,副駕駛的泰迪熊像忽然瘋了一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顫抖着幾次解開安全帶都手滑,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肖迎玉崩潰地罵了一聲,接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她慢慢騰騰地挪到宋慈安的位置。
渾身上下一下子被冷汗浸濕,冷意直達胸腔。她全是上下的絨毛被風一吹,濕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泰迪熊看着一動不動躺在眼前的宋慈安,他閉着眼,臉上全是細小的傷口,嘴角緊緊繃着,襯衣裂開了好幾個口子,胸口處是驚人的血迹。
孫冰:“宋慈安!喂!你怎麼了!”
車載音響中孫冰還在不折不撓地呼叫。
肖迎玉朝着手機吼道:“别喊了!”
“肖迎玉?”
“我們發生了車禍,在虹光大道,你快幫我們叫救護車!”
周圍不斷有汽車的聲音駛過,有腳步聲不斷靠近,肖迎玉早就不管這時候會不會有人發現,她顫抖着喊了幾聲宋慈安的名字。
宋慈安慢慢地擡了擡疲倦的眼皮,剛想動,卻發現自己被卡住了,他看着眼前應該還沒有斷胳膊短腿兒的肖迎玉,忽然覺得有點慶幸。
“你有沒有受傷。”他輕聲問道。
“你現在管我幹什麼?”都這個關頭了,怎麼還有精力來管自己,肖迎玉感覺自己的眼前一陣模糊,她扶着座椅,悄悄地擦掉自己不存在的眼淚,趕緊回答,“沒有,我沒有。”
“你現在怎麼樣?”
“還行。”
說完,他忽然劇烈地咳嗽了兩聲,忍不住全身顫抖,面部因為極度的疼痛而扭曲,胸口貌似又有血滲了出來。
肖迎玉根本不敢去碰,看着宋慈安痛苦地喘息,她意識到宋慈安一定被壓在車裡了,她說:“我拉你起來。”
“我被夾住了。”宋慈安虛弱的搖了搖頭,他運氣好,雖然最後關頭調轉方向讓駕駛艙先接受撞擊,但汽車擠壓變形後,他的腰下部分剛好形成了一個剛好夠容納他的區間,隻不過上半部分,他目前能感受到的是他的左臂沒了什麼知覺,鋼鐵應該刺穿了他的左臂。
這個時候,隻有等救護車過來。
“對不起。”宋慈安看着低着頭,沮喪地趴在他身上的泰迪熊,忽然覺得這樣的肖迎玉算得上可愛,放下了所有的芥蒂,沒有一點攻擊性,他想伸手摸摸泰迪熊的頭,但隻是一動,疼痛便如蝕骨般穿透全身,他忍着痛,咬緊牙關,“對不起,到這個時候了還和你吵架。”
肖迎玉覺得宋慈安腦子實在有病,都什麼關頭了還道歉,他是道歉道習慣了嗎?
不來接她也道歉,在宴會上遲到也道歉,現在被車撞了也道歉。
“你不要說話。”肖迎玉警告道,但她看到這麼狼狽,這麼灰頭土臉的宋慈安,忽然沒了任何說下去的勇氣,泰迪熊揚起毛絨爪子想擦掉宋慈安臉上的灰,但又怕扯到傷口,所以無措地舉在半空,半晌,她晃了晃身子,張了張口,痛苦地,悲傷地說“你怎麼,你怎麼能這樣......”
泰迪熊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哽咽,這是宋慈安與她結婚這麼多年很少很少能看到景象,他有些驚訝,但此刻更多的是心疼。
“别哭啊?”
“你幹嘛啊,你是不是瘋了。”肖迎玉忍着淚水,她瞪着他,說出的話很兇但因為聲音嘶啞,一點兒也可怕“明明是我要撞上去的,你為什麼,你為什麼突然變了方向,我是個玩偶,撞不死的,最多最多就被撞的七零八碎,你給我補補我就好了,說不定我還能變回去。”
她控訴着宋慈安的罪行,兩隻耳朵耷拉着“但你是人啊,你又不是洋娃娃,你逞什麼能,這麼撞肯定會受傷的,你現在怎麼辦啊,你被這麼壓着我也沒辦法,我根本拽不動。”
宋慈安不安地看着她,他安慰道:“我沒事。”
肖迎玉:“你沒事什麼啊,你沒事,你現在渾身都是血。”
他掙紮着伸出自己的右手,一點點抱緊眼前的泰迪熊,“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你看我還活着。”
廢墟之中,一人一熊緊緊地相擁着,救護車的警報聲越來越靠近,圍住的人群散開一個口子,醫護人員擡着擔架進入。
“快來幫忙!先擡人,有人被壓住了!”
“這個人身上還趴了隻玩偶”有人說。
“拿着吧,保護的這麼好,說不定是給家人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