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顧讓也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身上像是被壓了一座山一樣,好半會兒才有力氣。他睜眼的瞬間就看到面對着他近在咫尺的姜行。
他穿着白色長袖居家服,鼻梁上架着黑框眼睛,腰杆兒挺值,坐在茶幾旁劈裡啪啦地在電腦上打字。
顧讓也四肢支撐着身體站起來,身上的小被子滑落到地上。他跳到茶幾上,走到姜行面前,低頭,看到他屁股底下一個矮腳闆凳,雙腿叉開。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蹲坐在矮腳闆凳上怎麼看都怎麼滑稽,顧讓也在心裡腹诽。又不是沒有伸的開腿的地方,非要委屈自己在茶幾上,什麼怪癖!
姜行一把将茶幾上的貓抱到右腿上:“抓緊了,掉了我可不管”
說完,顧讓也就跳到地上,翻了個白眼:“還真當自己的腿是什麼高樓大廈了,就這點兒高度,跳下來我一根毛都掉不了”說完,扭着貓身重新趴回沙發上。
姜行低低笑了聲,重新看向電腦,快速處理完後,将電腦關上進了廚房。等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裡端了個蛋糕。
“一百塊?”姜行叫道。
顧讓也沉了口氣,閉着眼充耳不聞。
“啪嗒”一聲,像是打火機的聲音,顧讓也眼睛睜開一小縫隙,然後瞬間睜大,藍色的瞳孔微微顫抖,裡面映着火苗。
“當初買你的時候老闆特意交代了你的生日。快過來,我給你過生”
蠟燭上的黃色火苗在灰蒙蒙的房間裡晃動,似黃昏時的一抹霞光。霞光背後的人目光溫柔,眉眼帶着笑,手裡拿着生日帽正注視着自己。
“是要我來抱你嗎?”姜行低笑了聲,說着,就要起身。
顧讓也跳到茶幾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會兒,然後視線落在面前的蛋糕身上。蛋糕不大,裝飾也很簡單,淡黃色奶油上面畫了一個笑臉,鼻子的位置插了跟蠟燭。滑稽程度跟剛剛姜行叉開腿擠在茶幾前辦公有的一拼。
姜行将調好尺寸的生日帽戴到他頭上,怕掉了還按了按。然後聽到他說:
“好醜的蛋糕”
顧讓也深吸一口氣,努力抑制住内心那股悄然湧動的熱流。
“回來晚了,好看的都被買走了,下次有機會的話,會給你早點兒準備的”姜行看着貓一動不動,上手摸了下。他也是聽到顧正說了句‘壽星’才知道今天是顧讓也的生日,找了好幾個店,才找到樣式看起來不算醜的一個。
“許願吧,一百塊”
許個P。
顧讓也抖了抖身體,示意他将手拿開,然後用爪子閃滅蠟燭,試了好幾次後,最後還是姜行吹掉的。
顧讓也看着蛋糕眼眶發熱,剛低頭準備嘗一口,腦袋就被姜行用手抵住。
“你不能吃,腸胃會不舒服的”
“那你還給我準備!”顧讓也氣呼呼地,在抵着自己腦袋的手背上抓了一下。
既然我吃不了,你也别想吃。顧讓也剛準備将蛋糕踢倒,面前就放了一小碗馄饨,上面還飄着紫菜和小蝦米。
“......”
聞到空氣中的鮮香味,顧讓也吞咽了下,低頭,用舌頭卷起裡面的小馄饨。這次的味道跟他第一次吃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但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反正是沒有上次的好吃。
“好吃嗎?”姜行問。
顧讓也沒擡頭,哈了口氣,等吃完才回答他:“沒上次的好吃”
姜行勉強地笑了下,正準備拿紙給他擦嘴的時候,顧讓也已經在他身上擦完了。
“......”
他為數不多的白衣服都已經被他禍禍完了,就連身上這件也是他從衣櫃最裡面找出來的。
趁姜行洗澡的時候,顧讓也跳上床,将長條貓抱枕像往常一樣拱到床中間。自從那晚在客廳聽到那聲詭異的聲音後,他就再也不敢睡在客廳了。再加上天氣越來越冷,姜行這個摳門男隻在卧室這一個地方開空調,他要是還睡在沙發上,遲早會被凍死。
等姜行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顧讓也已經睡着了。看着楚河分界,低笑了聲。上床後,他将那條代表着楚河分界的抱枕拿開,又将顧讓也身上的小毯子掀開一角,露出半個貓身。
半夜,顧讓也感受到後背涼飕飕的,他拱了拱,本能地向周圍尋找熱源,找到熱源後,意識再度淪陷,沉沉地睡過去。
天就像是漏了一樣,不停地下雨,周圍的人行色匆匆,才剛來就要走。幾人路過顧讓也的時候頻頻側目,倒不是因為坐在地上,而是身着黑衣的同時,懷裡抱了捧紅到滴血的玫瑰和打着同色的傘。
在這種毫無生氣的地方,遇到下雨就已經很詭異了,看到大片紅色後那股萦繞的陰冷直接滲透進骨子裡,整個身體都像是被掏空了一眼,陰濕灌風。
周遭的人加快腳步,恨不得立馬離開。
顧讓也将頭靠在墓碑上,半個身子露在傘外,平日裡的雍容、風度、桀骜一點一點被雨水擊碎,露出裡面的脆弱。
“爸,媽”幹澀的聲音就像是含了口沙子。
“我好想你們”
整個墓區被磅礴的雨幕籠罩住,天空成暗灰色,濕潤的霧氣裹挾着水珠打在臉上,混着其他東西順着臉滑落。
“昨天有人給我過生了,買了個...看起來挺好吃的蛋糕,還有個笑臉”
“就是...有點兒醜”
顧讓也抹了把臉,手指摸上墓碑上的兩個照片,擦掉濺在上面的水珠,哽咽的聲音混在雨聲裡聽得不真切。
顧讓也待了很久,直到被守墓人找到說是閉園了這才起身。
玫瑰花依偎在墓碑旁,擊打在傘面上的雨聲急促又沉悶,仿佛在催着他趕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