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夫人由碧雲扶着,一路繞過假山水池,亭台軒閣,來到了祁钰祁三少爺所在的院子,在屋子裡侍候的四個丫鬟見老夫人來了,都懂規矩地排排站向她行禮。
扶着老夫人的碧雲替老夫人開口:“你們都出去吧,老夫人要和說三少爺會兒話。”
“是。”丫鬟們齊聲應下,低眉垂目很是乖巧地出去候在院子裡。
祁老夫人收回自己被攙扶的手,朝碧雲輕輕擺了擺,碧雲便明白了,也輕輕退了出去,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祁三少爺的房中插了很多鮮花,掩蓋了濃郁的藥味。
祁老夫人慢慢走過去,撩開垂墜的床帳。
床上躺着的是他苦命的小兒子祁钰,才二十一歲,雙目緊閉,面色有些蒼白,透着重重的病氣。
但他的五官面容生得極好,就算此刻是這副病怏怏的模樣,也難掩其英俊。
不難想象,如果他身體康健,睜開眼睛對你一笑,該是怎樣的眉疏目朗。
本該是意氣風發最好的年歲,如今卻隻能這樣可憐地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
祁老夫人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忍不住伸手愛憐心疼地輕撫過祁钰微涼的臉頰:“钰兒,我的兒……”
祁老夫人才喚出口,便不自禁地哽咽出聲,眼角潸潸落下兩行濁淚。
祁家三位少爺祁钰,原本也是很健康的,隻是一年多以前,原本好端端的突然高燒不退,至此便一病不起。
剛開始他還是有意識的,後來慢慢的,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就完全昏迷。
送去最大最好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也查不出什麼毛病,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走靈魂的活死人一樣毫無生氣。
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求醫無門的祁家,像是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請來了享有盛譽的郝天師進行祈福法事。
人嘛,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會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
而這場法事在祁府内連續進行了三天三夜,期間郝天師占蔔得出結論:三少爺之所以一病不起,是因為受到了障鬼的影響。
障鬼漂浮無依,想要找尋八字相合之人的身軀,占為己用。
為了破除障鬼,唯有找到另一個與三少爺八字相同的人結為連理,以此來沖喜驅邪,或許這樣,三少爺才有一線生機。
另外天師還特意叮囑,說這障鬼屬陰,三少爺纏綿病榻又缺陽,所以這個沖喜的人不僅要八字相同,還得是個男人。
這可把祁老夫人為難壞了,找個生辰八字相同的人本就是難事,更何況還得是個男人,這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雖說現在世道男子間嫁娶也不奇怪,但這麼短時間裡從哪兒找一個八字相合的并且願意沖喜的男人?
就在這個時候,祁老夫人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結下的那樁與孟家的善緣,曾經那個和她一同生産的孟夫人,誕下的不就是男嬰嗎?
祁老夫人想到這裡心中無比的高興,于是馬不停蹄派人去江南靜水打聽孟家的消息。
一查才發現,原來三年多以前,孟父孟母就相繼離世,無依無靠的孟含清獨自一人生活。三年守孝之後又獨自一人進了京城,現在人就在聚安巷裡住着。
更重要的是,祁家暗中打探,發現孟含清也未娶親,加上模樣又生得極好,還是京和大學的大學生,生世清白,沖喜嫁入祁家真真是最好的人選。
這不就是冥冥注定的緣分?
祁老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低頭湊到祁钰的耳邊:“那孩子同意沖喜了,等他一進門,你就能好了,我的钰兒,再等等,再等等啊……”
“碧雲姐姐,發生了什麼事?”退到院子裡守着的幾個小丫鬟,好奇地向緊閉的房屋張望,其中一個模樣生得最好的丫鬟皖憶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難得見老夫人這樣喜上眉梢。”
“孟家的小少爺同意入府沖喜了,你說老夫人該不該高興?”碧雲壓了壓揚起的嘴角,小聲地道。
“什麼?”
“真的嗎?!那我們三少爺不是有救了!”
“哎呀,太好了!”
另外三個小丫鬟聽到後,臉上的神情就像是桃花綻放般鮮亮了起來,連眸子都顯得格外水靈。
碧雲擡起食指在嘴邊,示意她們小聲點,别驚動了老夫人。
幾個小姑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太激動了,于是一個個縮起肩掩着嘴偷偷地笑。
明明是好事,皖憶也本來是很高興的,可她眼睛一熱,差點落下淚來。
碧雲發現了皖憶的異樣,擡手勾了勾皖憶的鼻子:“這傻丫頭,這是天大的好事,可千萬别見眼淚,小心犯了沖。”
皖憶一愣,硬生生把心底酸澀的情緒全都壓了下去,嘴角扯出一個笑:“我是因為太高興了。”
碧雲點點頭:“好好伺候着,隻等孟家小少爺進門,咱們三少爺就好起來了。”
“嗯!”其他小丫鬟們都紛紛點頭應和,唯有皖憶眼神複雜地看向了那扇緊閉的門扉,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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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清了?真是祁家的人?”
“看清了,是祁府的管家祁福沒錯,帶着媒婆親自上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