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玉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方甯遠依舊久久伫立在原地。
“見到他人還好好的,這下總該放心了吧?”方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跟出來的,來到方甯遠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方甯遠卻搖搖頭:“他過得不快樂。”
方過撓撓頭:“怎麼會?我看他錦衣玉食的,又是得寵的四夫人,怎麼會不快樂呢?”
方甯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隻知道,剛剛看他站在窗前寂寥的側影,還有他飄渺的未落實處的眼神,都不是快樂的模樣。
“回去吧,今天你可是主角呢。”
方甯遠便和方過回了座。
如果方甯遠一直沒有見過玉聲,或許那晚未出手相救的愧疚會随着時間被慢慢消磨淡忘。
但命運偏偏讓他們在這裡相遇,他見過了他金堆玉砌下失落的神情,才發現那些愧疚根本沒有随着時間淡去,反而生根發芽,早已長成心頭一根隐晦的拔不出的刺。
紮得他自責不已,後悔不已。
也叫他一刻都不敢懈怠,時時刻刻敦促着自己要變得更強,腳跟要站得更穩,隻有這樣,才不會讓那晚的錯誤再次發生。
袖手旁觀,無力回天的滋味,他不想再嘗第二次。
也不想有第二個人因為他的無能,落入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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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孟含清總覺得祁府裡的下人們看他的眼神不對勁。
就像有一次,他經過花園時,幾個小丫鬟正湊在假山旁,手裡捏着繡帕,你推我搡地笑着,其中一人眼尖,一見他走近,立刻拽了拽同伴的袖子,幾人立刻噤聲,裝作若無其事般散開,有的低頭整理衣角,有的假裝在修剪花枝,可眼神卻時不時往他身上瞟,等他走遠,又迅速聚在一起,捂着嘴偷笑。
孟含清剛開始也沒怎麼在意,隻當是小姑娘們湊在一起閑聊新鮮事而已。
深宅大院,除了做活之外,難得的消遣就是有幾個聊的來的人在閑暇時湊在一起聊天,也不是什麼大事,避諱着主家主人也沒什麼奇怪。
直是後來,孟含清發現連祁钰都變得不對勁了。
他像是突然長大懂事了一樣,叫孟含清感到意外。
這份懂事表現在日常裡,比如,祁钰出去院子裡瘋玩的時候少了,大多時間都在書房裡讀書寫字,哭鬧耍性子也耍得少了,就算是再不高興也隻是撅着嘴忍着,洗澡也乖乖洗,不再吵着要孟含清陪在旁邊,連睡覺的時候最心愛的小木偶也不抱了,到點就睡也不需要孟含清哄,卧在孟含清身邊像一隻小貓兒一樣安安靜靜的。
其實這些變化并沒有什麼不好,隻是祁钰表現出的這份懂事,分明是帶着些小孩子耍性子的别扭和偏執。
就像現在,祁钰捧着他的飯碗努力往嘴裡扒着飯,這已經是他吃的第二碗了,換作是平時胃口好的時候也頂多吃上個一碗半的樣子,可這兩天他幾乎頓頓兩三碗的吃。
而且還不挑食了,最不喜歡的小青菜也是一口口往嘴裡塞,眼淚都要吃出來了,但還是咬牙往下咽,
剛開始孟含清還覺得祁钰是身體好了胃口也跟着好,心裡還挺高興,可後來才發現祁钰根本就像是賭氣地硬塞。
“阿钰,”孟含清看得心驚,連忙按住祁钰的手,奪過祁钰的碗:“不用勉強自己,吃飽了就不要再吃了。”
孟含清還以為祁钰會鬧,說要再吃呢,卻沒想到他沒有像以前一樣死腦筋,認定了就算是錯的也要堅持到底。
反而乖乖地放下筷子,嘴巴裡鼓鼓囊囊的像灰灰一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朝孟含清點點頭,含含糊糊地說:“含清說不吃,阿钰就不吃了。”
孟含清眸色一顫,摸不着頭腦,問:“阿钰,你這是怎麼了?”
祁钰卻反問他:“阿钰乖嗎?”
孟含清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祁钰又問:“阿钰這麼乖,含清喜歡嗎?”
孟含清點點頭,看到祁钰懂事了應該要高興的,但他表現出來的懂事叫孟含清很不安,所以他想了想,又搖搖頭。
祁钰看到孟含清搖頭,眼睛一下就紅了,可他沒有哭,忍着眼淚刷一下站起身:“那阿钰去寫字。”
他連嘴裡的飯都沒咽下去,轉頭就去了書房。
看着祁钰乖巧離開的背影,孟含清莫名覺得有些心酸。
祁钰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孟含清後來還去問了皖憶,是不是這幾天他在學校裡,祁府發生了什麼事。
皖憶卻都搖頭說沒有。
大家都說三少爺懂事長大了,連祁老夫人都高興得合不攏嘴,祁昀也是默默把這些看在眼裡,隻有孟含清心裡很不舒服。
分明是發生了什麼事,他才會有這樣異樣的感受,到底是什麼事?
孟含清一直想不通。
這讓孟含清心裡很不是滋味。
十日一次的飼養紅蓮引的日子轉眼就到了,孟含清如往常一樣去往西院天師堂,卻在半路上碰到了一個人。
是柔兒。
孟含清第一次來西院的時候迷了路,好在遇到了柔兒,帶着他回到了東院。
之後在祁府的這段時間,孟含清去西院的路上也遇到過柔兒幾次,柔兒活潑開朗,一來二去就和孟含清熟了。
她遠遠看到孟含清,就眉開眼笑地朝他招手:“含清少爺!”
孟含清駐足,看着她步調歡快地跑過來。
孟含清看她拎着個小包袱,問:“這是要出門?”
柔兒點頭:“我爸媽從鄉下老家來看我了,他們好不容易來京城看我,我就想着陪陪他們,和祁伯告了兩天假,這就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