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塵埃已經落定時,面色發白、呆立在聲浪中的唐超虎突然反應過來,面色一狠,手撐上欄杆,竟然從二樓翻了下來,捏着拳頭向聞風藻沖去。
四下響起驚呼,拳風轉瞬間便到了面前,聞風藻後退半步,咬牙忍下伸出觸手的沖動;就在他閉上雙眼,準備生生接下這一擊時,斜裡伸出一隻纖細的手,精準地捏住了唐超虎的脖頸——黎望舒拇指壓在頸動脈上,微微用了些力,唐超虎便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唉。”鄧華頭痛地歎了口氣,使了個眼色,幾個壯漢瞬間會意,拿着繩子沖上前去,将癱軟在地上的唐超虎五花大綁。
“喂,沒事吧?”見聞風藻還立在原地,黎望舒撿起地上的衣服遞給他——明明扳倒了仇人,但他看起來卻一點兒也不欣喜,反而耷拉着肩膀,呼吸急促,面色難看。
“……謝謝。”他回過神來,接過衣服穿上,低聲道謝,回到書架背後,脫力似的滑坐在地上,在愈發狂熱的聲浪裡閉上了雙眼。
“那個叫什麼虎的家夥要被丢出去了,你報仇了,不高興嗎?”杜蕊堵住耳朵,高聲問他。
“有什麼可高興的,一步踏錯,被丢出去的就是我們了。”聞風藻面上的脆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憊與漠然,他冷眼看着欄杆邊上躍動的人頭,冷笑道:“人們渴望發洩,所以一點微不足道的引導,就能牽動他們的情緒,生出狂熱,哪怕對象換成我們也一樣……真是令人作嘔。”
“你說什麼?”周圍噪聲太大,杜蕊一個字也沒聽清,扯着嗓子又問,“大聲點!”
聞風藻不耐煩地移開視線,忽然對上了黎望舒清透的瞳孔,面色一滞,下意識扯出一個溫和的假笑。
他的話,黎望舒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楚,但此刻她顧不上去開導别人,視線焦灼地投向窗外——頭頂上的雲層濃得發黑,鵝毛雪片飄下,地面上已經積起了一層薄雪,遠處的黑暗中,仿佛有什麼異物在湧動,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胸口襲上一股強烈的不安,像把小錘似的,不斷在心頭敲擊着,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加重,讓她生出了一股奪門而出、逃得越遠越好的沖動。
但夜色已深,在紛揚雪幕的遮擋下,能見度極低,地面恐怕也因結冰而變得光滑難走,非常危險;僅憑她無憑無據的預感,就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出發……再怎麼想,同伴們都不會答應的。
“怎麼了?”郁儀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輕聲詢問。
“……”黎望舒眉頭緊鎖,手指扣在窗沿,感性與理智不停碰撞糾結,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真是不好意思……”身後聲浪漸息,鄧華總算處理完了手頭的事情,小跑着趕了過來,她身後,唐超虎被綁成了粽子,口塞破布,被鄧伯同提在手中,不斷掙紮着。
她深深地看了眼聞風藻,笑着對黎望舒說:“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們,幫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感謝?我還以為您是來興師問罪的。”聞風藻掀開眼皮,面上又挂起了無懈可擊的微笑。
“怎麼會呢,一時的刺痛,總比長久的陣痛要好。”鄧華眨了眨眼,“我早就看那家夥不順眼了,趁此機會把他解決掉,還能殺雞儆猴,為新基地建立起秩序,一舉多得。”
“客氣了,您手段了得,和我們關系不大。”黎望舒頓了頓,突兀道,“我們打算現在就離開這裡。”
“現在?”鄧華掃視一圈,發現其他三人也是一臉驚訝,“恕我直言,外面天已經全黑了,風雪那麼大,還是天亮了再……”
“不能再等了。”黎望舒焦躁地打斷了她,“……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太陽穴針刺般發痛,心髒仿佛要跳出胸腔似的,危機感前所未有地襲上心頭——她實在忍不下去了,就算用強,她也要将隊友們綁上汽車。
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幾人居然輕易接受了這個荒唐的提議——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杜蕊面色略有些不安,起身開始收拾東西。
“好吧,誰讓我又被你救了一次呢。”聞風藻歎了口氣,扶着書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郁儀無言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小臂,幫他站穩後,又回到了黎望舒身邊。
黎望舒一時失語:“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怎麼可能!但頭一次看你急成這樣,應該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吧……所以我暫時不問了。”杜蕊手下動作飛快,“到了安全的地方後,一定要把緣由說給我們聽!”
聞風藻點頭,沖她扯出一個微笑,郁儀也彎了彎眼:“我相信你。”
來不及去品味胸中湧起的柔軟情感,黎望舒拎起背包,對着尚在迷茫中的鄧華一點頭,“謝謝你的招待。”
鄧華卻望着她的背後,睜大了眼睛,“等等,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