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儀聽說過這種身上長觸手的人,他們自稱“吞噬者”,大多身懷奇妙的能力,正因如此才敢離開基地,向外探索。
他對這類人并沒有偏見,見那女人奄奄一息地蜷縮在樹下,發絲濕淋淋地緊貼在臉頰上,有些可憐,于是便想要将她擡回草屋中救治。
然而,他剛踏出一步,蒼白女人就唰地掀開了眼皮,琥珀色瞳孔中沒有一絲睡意,警惕地朝這邊望過來。
“我家就在附近,可以把你擡過去,條件不大好,但至少有屋頂不必淋雨。”郁儀止住腳步站在原地,平靜地接受她的打量,“不願意就算了。”
蒼白女人眯起雙眼,盯着他看了兩秒,不知從他身上看到了什麼,忽地松了口氣,撐着身後的樹幹,吃力地站了起來。
“要我扶你嗎?”她表現得相當戒備,郁儀沒有貿然上前。
“不用。”她的聲音聽起來像冬日的溪流,又冷又澈,非常符合郁儀對她的印象,“我自己能走。”
二人一個在前面帶路,一個在身後跟随,緩緩向草屋的方向走去。郁儀有意地放慢了腳步,聽着身後枝葉被碾壓的聲響,有些好奇她用觸手怎樣走路,但考慮到對方的心情,還是忍下了回頭看的沖動。
草屋有段時間沒迎來客人了,他最近有些寂寞,想聽人說說話,為此必須注意态度,不能引起她的警惕。
“你可以待在這裡。”郁儀摘下鬥笠挂在院子裡,推開最外側的一扇門,示意她進房間裡待着,“其他地方也可以随意走走,院子中間有水井,想喝水就用旁邊的桶打水,我住在對面那間房裡,有事可以叫我。”
蒼白女人捂着腹部的傷口,指縫裡仍然有血溢出,她緩緩點了點頭,走進了房間裡,在光秃秃的硬闆床上坐下。
“需要藥嗎?”郁儀問,“家裡還有不少。”
“不用浪費。”她向後挪了一點,閉眼靠在牆上,“我愈合得很快。”
吞噬者們的高效愈合能力,郁儀早有耳聞。他正要退出去,想到她猙獰的傷口,又猶豫着回頭,問她:“但應該很痛吧。止疼藥我也有,需要嗎?”
蒼白女人一下子睜開眼睛,用見了鬼似的目光盯着他看,突然笑了一聲:“用不着,一點小傷而已。”
第二天一早,他惦記着那個受了傷的女人,天還沒亮就爬了起來,卻沒想到,剛好撞見了她推門出來的樣子。
她脫下了外面的黑色鬥篷,露出了底下簡練的深色作戰服,腹部的布料破了個洞,露出一片光滑的肌膚,見不到半點傷口的痕迹。她伸了個懶腰,在門口舒展筋骨,身材高挑,屬于人類的雙腿被作戰褲包裹,四肢肌肉線條流暢,一看就是久經鍛煉的身體。
“是你啊。”她注意到了呆站着的郁儀,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
“……你好。”郁儀幹巴巴地回應,視線忍不住聚焦到她的雙腿上,“你的腿變回來了。”
“是啊。”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雙腿,“昨晚我狀态不好,沒精力控制多餘的東西,讓觸手露出來了,沒吓到你吧。”
“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回答太冷淡,郁儀補充道:“我聽說過吞噬者,他們得到了怪物的力量,但心仍然向着人類,并不是敵人。”
“吞噬者……”她雙眼微眯,看起來若有所思,又微笑着說:“沒錯,你說得很對。沒想到你人在深山裡,知道的東西還不少麼。”
“偶爾會有人闖進來,帶來外界的消息,就像你一樣。”郁儀直白地問:“你有什麼新情報嗎?如果有的話,希望你能講給我聽。”
“當然可以。”她将水桶丢入井中,一邊搖着把手,一邊問:“你想聽哪方面的情報?”
“什麼都可以,就算是過時的情報也好。”郁儀走到井邊,盯着水桶緩緩上升,“我隻是一個人太久,想聽人說些話而已。”
“剛好,其實我知道的挺多,陪你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作為交換,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麼事?”郁儀問。
她單手将裝滿水的木桶提到井邊,胳膊撐在木桶邊上,沖他一笑:“其實我現在無處可去,能不能讓我在這裡住一段時間?”
郁儀睜大雙眼,沒有片刻猶豫,立刻點頭應了下來。
“很好。”她滿意地說:“交易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