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斯先生,您一路小心啊!”
一行人出發前,車子邊上圍滿村民,每個人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樣子。
“塞拉斯先生,感謝您為我們做的一切。”
包小陽仰頭哽咽着說——他已經完全恢複過來了,右邊的手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從肩膀處湧出的一大堆觸手,不時扭動一下,先前運送物資的時候他出了不少力。
他擦了把眼淚,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會好好保護大家的,歡迎您随時回來!”
晚風帶起了塞拉斯金黃色的發絲,他微微笑着說:“我不會再回來了。就算沒有我,你們也能活下去,圓牌務必帶在身邊,它能幫你們驅趕怪物,遠離危險。”
村民們連連點頭。
塞拉斯态度真誠,語氣親切,聽不出一絲虛情假意……很難想象,他居然将眼前的所有人都視作食物。
黎望舒腹诽。
果不其然,包小陽又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突然,他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猶豫着擡頭望了一眼,終究沒忍住,壓低聲音問:“您為什麼要坐在車頂上?這樣多冷啊。”
他懷疑塞拉斯大人被車裡的幾個人排擠了,但沒敢說出來。
“我不怕冷。”
塞拉斯盤腿坐在銀白色車頂上,仍然保持着優雅的儀态,笑容紋絲不動,似乎絲毫不覺得難堪,“這是一種鍛煉。”
“原來如此。”包小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堅定地握緊了拳頭,“為了變得更強保護大家,我也會進行同樣的鍛煉!”
黎望舒聽不下去了。她無奈地敲了敲半開着的車窗,揚聲道:“請大家讓一讓,我們必須得走了。”
……再不走,這孩子怕是要被賽拉斯忽悠瘸了。
在大家吵吵嚷嚷的送别聲裡,銀白色電車緩緩發動,駛向遠方——
塞拉斯被迎面而來的強風刮得面頰生疼,一頭金發刺猬似的向後飄揚。他閉了閉眼,從内襯口袋裡拎出發繩,冷靜地将發絲束了起來。
“總算能離開了。”車廂内,杜蕊松了口氣,摸了一把妞妞蓬松的大尾巴,“雖然大家都很熱情,但一想到全村人都在吃怪物,我心裡就有點不舒服。”
“這沒什麼吧。”連霏懵懂地說,“我也吃過呀。”
“他們是真的把怪物當飯吃,沒有菜,甚至沒有米,看着讓人難過。”杜蕊悶悶地說,“但不吃又要餓肚子,這麼一想,也許被洗腦不是一件壞事……好想念以前的生活啊,要是真能回到那時候,我再也不抱怨上班累了。”
“這是兩碼事。”黎望舒的社畜神經動了,“和現在的生活比起來,我覺得上班更痛苦。”
“小蕊,我記得你老家在江城?”連霏以為她想家了,溫聲安慰:“按我們現在的速度,沒意外的話,一周左右就到了。那邊秩序不錯,你的家人大概率還活着。”
“呃……我也沒那麼想回去。”杜蕊良心不安,終于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實話,“之前一直沒好意思說,其實我和家裡人關系不太好。”
“為什麼不說,關系差又不是可恥的事。”聞風藻說,“我也一樣。”
“是我自己提出想回江城的,走了這麼長時間再反悔,多缺心眼。”杜蕊小聲嘟哝。
“你還在糾結這件事?”黎望舒無奈地說,“就當是旅遊,如果不想去,我們随時可以換個目的地。你不是想去黃山看看嗎?從這裡轉個彎,順路就過去了。”
“對不起,我錯了,還是别改了。”杜蕊垂頭喪氣,“雖然讨厭其他人,但我妹妹還挺可愛的……如果她還活着的話,我想去看看家裡人對她好不好。”
“你有妹妹,親的嗎?”連霏有些羨慕,“我一直想要個妹妹。”
“親的,但有段時間沒聯系了,上一次和她說話還是在我大四的時候。”杜蕊回憶,“家裡的長輩——包括我爸媽——幾乎全被我拉黑了,所以他們也不讓我妹妹和我聯系,怕她被我帶壞。”
“怎麼會這樣……”連霏擔憂地說。
“等等,别誤會啊,我可不是什麼叛逆青少年!”
杜蕊一下子坐直了,将趴在她膝上的妞妞吓了一跳,她義正詞嚴道:“是他們太過分了,我一路忍到工作了才拉黑他們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沒那個意思。”連霏勸她,“你冷靜冷靜……”
黎望舒額頭倚在窗邊,悠閑地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荒涼景象,側耳傾聽後面二人的對話。
回想起來,她的确沒聽杜蕊提起過家人,逢年過節杜蕊也從沒回過老家,不是留在合租房裡,就是跑出去和男友一起過。知道杜蕊的家人都好好地活在江城時,她還驚訝過一陣子。
她正想着,車窗頂上突然爬下了一條細線,通體漆黑,蜿蜒地向下移動。她本以為那隻是條蟲子,直到細線爬到了眼前,她定睛一看才發現,細線上附着小小的吸盤,那分明是一條細小的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