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外的小孩面無表情，似乎早就習慣。

沈叙白正在看材料，聞言推了推眼鏡，“什麼意思？”

秦勳喝了口水潤嗓子，“一般來說，童年經曆凄慘的孩子且受不到親情關懷的孩子會比正常人更加早慧，心理也會更加的扭曲。”

沈叙白舉了舉手上的材料。

“他的心理檢測報告不是很正常嗎？”

秦勳搖頭，“他很聰明，心理檢測的題目如果想要控分的話其實很容易。”

沈叙白手指敲了敲桌面，“哦，那又怎樣？”

“我建議你還是養一個正常的小孩。”秦勳為他操心，“像顧斜長大以後可能會比較偏執，孤僻，你也看到了他不喜歡陌生人的靠近，因為他從小被欺負長大，對誰都有敵意，為了報複可能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身上有些傷并不一定是被人打的，可能是他動手的時候下了死手。”

沈叙白不以為意，“别人動手他還手怎麼了？而且他來之後一直很乖啊。”

秦勳氣壓上湧，“他不可能一直很乖，也有可能是裝的，你明白嗎？這種小孩對人的警惕心很高，不可能輕易相信你，如果有一天你對他不好，他可能就會極度記仇，然後報複你，不确定因素太高了。”

一牆之隔。

顧斜微微凝住視線，他不知道怎麼，腦中不斷湧現那些人對他的評價。

“垃圾。”

“壞孩子。”

“你活着就是累贅。”

“如果顧斜不在就好了。”

人人都這麼說，他早就習慣，顧斜甚至承認一度認為他自己就是這樣的壞小孩。

這個醫生分析的對，讨厭他也十分正常。

随便，接受惡意已經不能再對他造成傷害。

沈叙白和他以往見過的那些人一模一樣，甚至更加的矜貴，更加有權勢，他怎麼會選擇自己這樣的小孩。當發現自己惡劣一面時，他肯定會厭惡自己。

顧斜毫無波瀾的想。

裡面，是沈叙白反駁的聲音，“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我說我不可能對他不好。”沈叙白聳了聳肩，“他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會摘給他。”

秦勳：“……”

秦勳還想勸，“你沒懂我的意思，這個顧斜他并不是一個心理健康的小孩。你就算對他好，萬一他以後恩将仇報呢？”

“嗯。”沈叙白懶懶的回道：“我也心理不健康，怎麼辦，你把我送進精神病院。而且你這樣的說法根本不成立，因為家庭背景就給定型，那我從小父母雙亡，是不是沒人教養，很有問題嗎？”

秦勳見他這麼說，連忙擺手，“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為了你好。”

“我不需要這樣的建議。”沈叙白眉心微蹙，“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擇他嗎？”

“我調查過顧斜。”沈叙白不可能把做夢的事說出來，他換了一個說法，“你不知道，其實顧斜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我看中的不是什麼能力，而是他的品行。”

“他是一個很好，很認真，很善良的男孩。”

沈叙白态度自信，“也可能他現在還不夠好，但我會把他教好，我相信他會讓我滿意。”

秦勳聽他這麼說，有些無奈也有些釋然，沈叙白這個人确實做什麼都不奇怪，又知道觸及了他的底線，沈叙白私底下很少有這麼嚴肅的時候。

“好好好，不跟你提建議，如果他需要心理治療，你跟我講就行。行了吧沈總裁。”

隔着一扇門，顧斜靜靜地站了很久，他抿了抿唇，心髒莫名的跳快了些。

很好？很認真？善良？

不，他才不是。從來沒有人這樣說過自己，他又憑什麼這麼說？

他分明是個壞透了的人。

顧斜握着拳頭，甚至覺得有些恥辱，但似乎又害怕被發現，準備要離開時，聽見裡面說了一句。

“可是，顧子騁不是也要寄養在你名下？”

*

劉寒極度關注着那邊的情況，見顧斜回了自己的座位，站起身就要跑過去。

他媽拉他耳朵，“幹什麼你？多動症又犯了啊？”

“媽，我看見我同學了！”劉寒推他手，“我想跟他說話！”

劉寒媽媽送開了手，這私立醫院價格貴得要死，能在這看病的小孩，讓劉寒接觸也沒有什麼壞處。

劉寒飛的一下過去了，氣沖沖地喊，“顧斜！”

顧斜看都不看他，靜靜看着窗外。

劉寒在他旁邊坐下，“你為什麼在精神科來，你有精神病？”

顧斜掃視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在說，你不也在這裡。

劉寒矢口否認，“我沒有精神病！隻是因為……我來陪我媽看病的！”

他的成績一直不理想，他爸懷疑他智商有問題，所以今天到精神科來做智力測試。

可這件事，如果讓其他人知道，自己就完了。

他心裡有些恐慌，于是威脅顧斜，“你今天就當沒看見我，也不許到班上瞎說，不然我找人揍你！你信不信？”

顧斜是他們班最底層的一個，他們上的都是私立學校，可顧斜是出了名的窮。

他不僅窮，連爸媽都沒有，家長會都沒父母來，性格也孤僻，還動不動打人，果然是精神有問題！

“喂！我跟你說話呢！”劉寒推他，“顧斜，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本來顧斜一直沒理他，可劉寒碰到他的那一刻，顧斜一腳把他踹開了，那力氣特别大，劉寒一屁股摔在地上，痛的要掉眼淚。

他氣沖沖的視線對上顧斜，那張稚嫩的臉上露出十分冷漠的神色，吓得他一激靈。

下一刻，滿醫院都聽到了劉寒的嚎叫聲。

劉寒媽媽跑過來，把他抱起來，“怎麼了？你哭什麼？”

劉寒在他懷裡哭的更大聲了，“媽，他踹我！”

劉寒媽媽聽到這話，轉頭看向顧斜，看見是一個面黃肌瘦的男孩，衣服穿的倒是幹淨，但看上去也不是什麼牌子貨。

她瞬間氣性就上來了，“你是哪家的小孩？你爸媽呢？這麼沒教養？”

“媽！他沒爸媽！”劉寒一邊捂屁股一邊大喊，“他是我們班成績最差的一個小孩，他特别壞，還欺負班上的同學，我跟他說話他就踹我！”

劉寒媽媽其實不太相信自己家這個皮猴子，但是确實是自己家小孩被踹了，她心裡也有火。

但她也不能拿一個小孩怎麼樣，于是轉頭看前台的護士，“你們醫院怎麼回事？怎麼讓一個小孩跑到這來，他萬一身上有什麼病怎麼辦？快把他趕走！”

前台護士慌了一下，但她認識顧斜，于是擋在他前面，“女士，這應該是有誤會……”

見她示弱，劉寒媽媽更提高了嗓音了，“什麼誤會，我兒子被他踹了你們瞎嗎？這醫院什麼人都能放進來了？他要是真沒有爸媽，那誰帶他來的？你們醫院沒搞清楚嗎？”

顧斜一聲不吭的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