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塘邊上是平坦的淤泥,泥土肥,長了很多野草和野菜,這大概是秦安不種菜、不買菜也有菜吃的原因。
雲荷扒拉一大捧野菜,打算一部分腌成酸菜,一部分作新鮮菜吃。
有一種腌酸菜的方法是不用鹽、不用醋,隻需用開水一燙,再放進壇子裡封好,等幾天變酸就能吃。
如今住在山洞,她也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裡做點什麼。
……
寒風呼呼的吹着,才申時,天已經漸漸變暗。
雲荷正惱早上忘了問秦安什麼時候回來,忽然聽聞一陣雞鳴聲。
“咕咕咕……”嘹亮且有力。
雲荷探頭,見秦安一手拎着兩隻山雞,另一隻手拿着小包袱,從外面看,有東西鼓出來,她拄拐迎上去:“你回來了,這是你捕的嗎?”
“對。”他把包袱遞給雲荷,“裡面有幾個雞蛋,給你的。”雞蛋補身子。
雲荷小心接過包袱,打開一看,六個雞蛋,還挺大。
她去撿了些草堆成窩,把雞蛋放在裡面,雞蛋珍貴,她不能獨吃。
鍋裡時刻溫着水,秦安三兩下給雞燙皮、拔毛、處理内髒。
雲荷在旁邊找了個幹淨的位置坐下,伸手撿完好的雞毛,這山雞比家養雞大,毛發光亮且色彩斑斓,扔了可惜。
秦安動作頓了頓,問她:“你在幹嘛?”
雲荷:“這毛好看又長,白白扔了可惜,我撿起來做個小掃帚,掃掃桌凳的灰塵,正好。”
沒想到她會做雞毛掃,秦安倒是沒說話,處理完内髒後默默幫她撿雞毛。
雲荷做的又快又漂亮,不出一刻鐘一個雞毛小掃帚就完成了,合拇指和食指圈起來大小,握在手裡正好卡着虎口。
雞砍了半隻現吃,剩下的包好放到地裡凍起來。
雲荷讓秦安把雞上的肥肉剝下來,熬了雞油,盛出來日後用,再把雞肉下鍋炒至表面金黃,放水焖煮一刻鐘,收汁出鍋時撒了一把野蔥。
金黃的雞肉上點綴着蔥綠,漂亮的不像話。
野菜則是簡簡單單用熬制的雞油大火炒,葷油炒素菜,那叫一個香,秦安侯在旁邊,光是聞着就食指大動。
今晚難得悶了大米飯,兩個人吃的很歡快。
飯後,雲荷指了指角落裡的一個壇子,跟他說了腌菜的事情。
秦安看看壇子,又看看她,目光炙熱,看得雲荷的臉一陣發熱。
雖然他什麼話也沒說,但雲荷又覺得他說了很多。
秦安在水塘邊刷碗,剛才在雲荷面前拼命壓制的嘴角此刻瘋狂上揚,幾乎要咧到耳朵根,他心裡想,她是不是有那麼一刻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吃飽也不過戌時,兩人都沒有睡意,一人靠在炕頭,一人躺在炕尾,洞内靜的連呼吸聲都異常清晰。
秦安不常和人打交道,嘴笨笨的,此時就算想和雲荷聊天也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懊惱的捶下腦袋,就聽見雲荷那邊傳來說話聲。
“秦安,有人上山看到你住在這裡,他們會說你嗎?”因為看起來像是他獨占了一個山頭。
“不會,幾乎沒人能來到這裡。”雲荷正詫異着,秦安又開口,“你知道溫縣嗎?”
涼州府是大周朝北端邊境的一座城池,而溫縣是涼州府最北的縣,這裡的普通百姓缺衣少食,每年有不少人凍死或者餓死在冬天。
“這條山脈就是邊境線,東西長約千裡,南北寬約一二百裡?,山路異常艱險,普通人隻在道路邊的山頭活動,再深一些的地盤會有野獸出沒,獵戶都不敢深入,普通人又怎麼敢?”
可他是為了躲避其他人,還是為了飽腹才來到深山……不管哪個原因,雲荷都不敢想。
秦安見她久久不說話,以為她不想聽這些事,臉上閃過一絲失落。
可過了片刻,雲荷突然鼓掌,他不明所以的轉過去,對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和真誠的臉。
她說:“秦安,你敢一個人敢入深山老林,好厲害啊。”
這一晚,秦安是彎着嘴角睡的。
隔天清晨,雲荷用苞米面混着野菜碎,打了兩個雞蛋,烙了六七個餅,吃不完的照樣裝一些給秦安帶走當午飯。
秦安擺手不拿,說讓她烙兩個沒有雞蛋的給他就行。
因為他覺得自己身體強健,而雲荷體質弱,她需要補,他想把雞蛋全部留給雲荷吃。
雖然燒炕了,但晚上睡覺時他能感受到被窩另一頭傳來的陣陣寒氣,好幾次夜裡他都悄悄起來往竈裡添柴火。
雲荷不依,“雞蛋是你找回來的,哪能沒有你的份?我現在是沾你的光才吃上雞蛋,是我該謝謝你才對,打獵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
“好。”他應道。
……
日複一日,在深山裡養了半個月,雲荷腳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結痂,平常走路也不再需要木棍支撐。
家裡的屯糧快吃完了,秦安出門的次數更頻繁,時間也更久,去時幹幹淨淨,回來時風塵仆仆,身上還帶點泥。
雲荷躊躇了會兒,低聲問他:“需要我做什麼嗎?”他天天這樣,看着好累。
秦安準備捕一個值錢的大家夥,看她這小身闆,笑道:“沒什麼,你養好腳傷就行,過幾天我們出一趟遠門。”
他大多時候都是嚴肅的神情,乍一笑,雲荷還愣了會兒。
他笑起來這麼好看,怎麼不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