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咬牙道:“有,精米在糙米後面,隔了一道闆,若不是我無意間發現,怕也不知道這米就在眼皮底子下被人掉包。”
聽他這樣講,老人眼裡閃過一絲哀傷,同他一起痛苦起來,“唉,你說他們為什麼呢?這米是朝廷撥的,又不是縣衙自己出錢。”
“自己留着呗,等這場風波過去,他們可自己變賣,左手倒右手,被他淨賺一筆,到時候一筆鼓鼓囊囊的銀子進口袋。”秦安叮囑老人别把這事說出去,他起身,要将大鍋洗幹淨放好。
老人“哎哎”兩聲,拉着他的手追問道,“年輕人,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真不真的,去裡面看一眼不就知道了。”秦安下巴揚起,點了點米倉位置,“不過這是官府地方,旁人輕易進不去……算了,就這樣吧。”
秦安同其他幫手一起收了鍋,到後邊沖洗,正和林江随便聊天時,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倆人對視一眼,催促同伴快些洗,把鍋放回糧倉。
再回到施粥的地方,一小片空地裡烏泱泱擠了一大幫人,最顯眼的莫過于前頭穿着暗紅禽獸服的官員,定睛一看,是剛才厚着臉皮求秦安施粥的老人。
隻見他手指虛空點點,朝着旁邊點頭哈腰的縣令道,“開門,我要查糧倉。”
“是、是,這就開門。”縣令忙不疊往後招手,“韋縣尉,糧倉一直由你看守,還不快開門。”
韋縣尉皺着眉頭,嘴角卻咧開,一張臉看着不知是笑還是哭,“溫大人,雨季剛過,外頭還是濕漉漉的,為避免糧食受潮,還是不要輕易打開的好,您想看什麼,下官讓人搬出來。”
“胡鬧。”溫大人唬了一聲,“糧倉是由專人建造,必是考慮了防火、防水等諸多災害,糧食若這麼容易受潮,那這糧倉可得好好看看了。”
這話說得重,溫縣衙門的人立馬呼啦啦跪了一圈,縣令戰戰兢兢道,“大人息怒,韋縣尉一時說錯話,糧倉沒問題,大人可放心檢查。”
話落,縣令捅了捅韋縣尉的胳膊,聲音恍若從牙縫裡擠出來,“還不快開門。”
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先頭溫大人又說了那麼重的話,韋縣尉沒了辦法,隻能抖着手打開糧倉門。
糧倉已經開過幾日,現下進來,那股子塵封已久的味道已消失,溫大人領頭,率先踏步進去,他捏捏袋口,又摸摸米袋,沉聲道,“打開。”
身後很快就有人上前,拖下一袋米,打開,“大人,您看。”
溫大人捧起一掌心的米,五指尖微微張,米即刻從指縫溜走,他重複了兩三次動作,蓦地開口,“把米倒出來。”
縣令眨巴兩下眼睛才反應過來,忙不疊問道,“大人,這米可是有不對的地方?”溫大人這麼重視糧倉,要是米出了問題,他這烏紗帽也不保了。
韋縣尉都要吓死了,勉勉強強站穩身子,竭力壓住想要沖破喉嚨的懼意,“大、大人,今年的米還沒成熟,這米是去年的,應當是沒問題的。”
溫大人沒理他,又喊了一聲“把米倒出來”,縣令不再理會韋縣尉,麻溜吩咐人倒米。
衆人皆不解溫大人此舉所為何意,看着袋子裡的精米被傾倒在地上,心裡“哎喲”聲不斷,但米袋倒到一半,精米成了糙米,還摻着沙子。
縣令瞪大了眼睛,腿肚一軟,癱坐在地上,他手指輕撚混着沙子的糙米,顫聲道,“大人,糧倉是韋縣尉負責,我一概不知,不過請大人放心,我一定會将此事調查清楚。”
溫大人怒不可遏,一腳踹在縣令肩頭,“你是縣令,整個溫縣都是你監管,糧倉的米被人調包了你都不知道,我看你是不上心。”
轉頭,溫大人徑直走向秦安說的地方,指揮人把木闆拆了。
韋縣尉一看溫大人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頓時面如菜色,冷汗頻出,眼前一黑又一黑,要不是後面有人扶着他,隻怕要癱在地上。
木闆輕而易舉就被扣下來,看着隐藏在後頭兩人高的米袋,衆人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大張着能塞下一個雞蛋。
“韋縣尉,這是什麼?”溫大人手指點點離他最近的一袋米,黑着一張臉逼問韋縣尉。
“這、這是……”韋縣尉上下嘴皮子打架,一陣倒騰後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大人、大人……這是……這不是……”
溫大人抽出身上的匕首,往米袋上一劃,霎時間,一粒粒精細的米從破口奔湧而出,直到一袋米流完,都不見一粒糙米。